滑冰

鄭重聲明:此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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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冰,這個詞很是奇特,既非滑雪,也非溜冰。滑雪和溜冰都需要穿戴齊全專業的裝備,比如衣裝、護具、雪具、冰刀等,但這些對于邵寨塬上的孩子們來說還是過于奢侈,滿足他們的快樂極其簡單,一場雪,即可。

我還記得21年前那個再也平常不過的周六下午放學,恰逢大雪不期而至,我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下書包,卷起袖口,滑起冰來。

東郭小學是這樣的,每周六先是早操,自習,上完兩節課後放學回家,吃過中午飯後再次到校上完兩節課,然後才是真正放學,代表這一周正式結束。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天,每周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天,放假,休息。

到了邵寨中學,也還是這個樣子,不過早上兩節課變為四節課,也就是打破了邵寨塬上多年的飲食習慣,變得科學、文明起來——一天兩頓飯更改為三頓飯,加了個早飯,大大推後了中午飯和晌午飯的時間。但邵寨人還是習慣早上10點半的中午飯和下午4點半的晌午飯,因此從某個程度上來說,有條件(主要指家裡距離學校路程較近)的學生回家吃的都不是剛出鍋的飯菜。家裡大人能給你留點飯菜就不錯了,如果利用土竈的餘溫把飯菜“坐”在大鍋裡面,就像湖南蒸菜那樣利用水蒸氣作為傳熱介質,使得飯菜一直保持在某個溫度,你就千恩萬謝吧。搶種或者搶收的時候主要勞動力都在田裡,天黑了才起鍋造飯那是常有的事兒。

不過星期六還是會占用學生半天時間,也就是說,小學到初中,九年義務教育的時光裡我們就從來沒有享受過雙休日這個福利。

我們走過老校長郭富德家門口時天空就已經稀稀疏疏地飄落起雪花來,此地還屬溝垴地界。那時候雪花隻是簡單的結晶體,落到地面上隻是一瞬,就像泥牛入海,再也看不到身影。等到我們經過同學郭會英的家門口,順坡往下,經過大澇池,再走過郭海飛家門口時,已經是鵝毛大雪了。

冬天的邵寨塬上一片破敗和蕭索,除了松、柏、竹與麥苗的綠色,此外全是混沌的灰黃。樹木的葉子全部脫落光了,隻剩下寂寞的聳立的青林。雪落在青林,落在饅頭似的麥草垛,落在農民用玉米稭稈覆蓋起來的柴堆上,竟然發出了撲簌簌的沙沙沙的聲響。這些幹燥的枯萎的不動聲色的沉默寡言的事物,突然醒過來似的都在發笑,那笑聲也是幹癟的清脆的有裂口的忍俊不禁的,但内心始終是接受的欣賞的有盼頭的歡呼雀躍的。

大雪落在北國大地,隻一刹那,人間萬物盡白頭。

此地已屬屲邊地界,自然溝垴的學生不會再有,隻剩下部分屲邊、賀朝和橋子屲三個生産小隊的大隊人馬。不知道誰說了聲“我們滑冰”吧,雖然衆人默不作聲,但從心内都認可了這個提議。

于是選址,不知道是誰家的曬谷場,壓瓷,也就是經過多人踩踏将積雪壓得瓷實一些,形成了大約一條10來米長的跑道。衆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大顯身手,乘着大雪天氣好好釋放一下積攢了許久的精力。

“西郭六傑”肯定都是“座上客”,少不了的,那得是主力級别。我滑冰時右腿在前,左腿在後,雙臂平舉,指向前方,姿勢不别扭,但是并不顯得那麼“高貴”和“優雅”,因此被他們取了一個專有名稱——打手槍式。

我自然很尴尬,覺得倍兒沒有面子,但滑冰姿勢就如同天生我就是右撇子,想要改換左手,難上加難。

以前我就說過,自我6歲那年回家後,認識了堂弟文博、郭貓、貝貝,此外還有橙子。

橙子那時和我一樣,也是全家都居住在窯洞裡。記得有一年冬天,頭一天也是下了大雪,第二天我早早起來,找橙子玩,其實也就是滑冰。

橙子家不遠處是一條山道,坡度不大,向下通往溝底。我們特意選取了一段拐彎的路面,這樣順坡而下,頂多撞上前面的土埂。

大冬天,我倆包裹得嚴嚴實實,很是臃腫,這樣不怕凍,也不怕疼。腳下是棉鞋,鞋幫子塞滿了棉花,暖和,但是鞋底卻是手工納制的,防滑。于是我們找到鐵鍁,坐在鍁頭上,鐵鍁把高昂着頭顱,就仿佛我倆駕駛着坦克在帶頭沖鋒,從坡的上遊一路下滑,然後狠命地撞在轉彎處的土埂子上。鐵鍁是好玩,但是費褲裆,于是我們拿來塑料紙,墊在屁股底下,就這樣相依相偎着朝下遊快速地飛掠,享受冰雪帶給我們的“絲滑”樂趣。

冰雪柔軟,可以包容小孩子的肆意妄為,也可以接納失意者的艱辛和酸楚。

冰雪純潔,可以将空氣中的塵埃雜質一掃而光,可以還人間一個清明透亮但卻寒冷幹燥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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