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家可歸》第三章 6

進了小區，韓孝澤去自己車裡取上給妻子買的紅提。快走到單元門時，他見到了父親。他看見父親佝偻着腰正蹲在門口對面的路燈杆底下抽着煙。暗淡的燈光下，父親顯得有些憔悴，暗黃的臉上清晰的皺紋與頭上夾雜的白發是那麼的醒目。他心裡像是喝多了一樣難過。父親老了，而他，卻從沒有一天盡過孝道，他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爸，您怎麼在這？”

看到兒子，韓父有些吃驚，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他沒想到兒子會出現在這裡，然後又恢複剛才的神态，說：“哦，我剛才吃完飯去周圍轉了轉，上去也沒什麼事，抽顆煙解解悶兒。”說後，韓父開始了劇烈的咳嗽。

“您最近總是咳嗽，還是少抽點兒煙吧。”韓孝澤察覺最近父親時不時的咳嗽，忙勸父親說。

“沒什麼事，可能是咽炎的緣故，明天我買點藥吃吃就好了。”

韓孝澤知道父親的做事風格，不到實在無法忍受的情況是不會浪費錢買藥的，父親所謂的買藥其實隻是在安慰他罷了。他打定主意明天下班給父親買點止咳藥。

“您抽完煙趕緊上樓吧，我先上去了。”說完韓孝澤正要進單元門。

“孝澤，你先等……”父親又開始咳嗽，他用手捂住嘴才止住，“你先等一下，我有點事要跟你說。

“明天我請假帶您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我看您這咳嗽……”韓孝澤關心的問。

還沒等兒子說完，父親一邊咽了口吐沫壓制咳嗽，一邊晃着手說：“咳嗽算不上病，忍幾天就好了。”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屁股邊的方磚，示意兒子蹲下。

韓孝澤蹲下後，父親才開口說：“我這兩天沒事四處轉了轉，在一家五金店找了個工作，負責卸貨送貨之類的，明天去那裡上班。”父親用腳碾滅了煙頭，一直沒有看兒子。

韓孝澤以為父親像母親一樣跟他談談他們夫妻之間的那點矛盾，一聽父親要去工作，而且還是重體力活，他差點直接站起來。但父親一直沒看他，顯然态度很堅決。他嘗試說服父親說：“您這麼大歲數怎麼想起找活幹了？我能養活您跟我媽。”

父親晃了晃手，很堅決的說：“我這歲數是有點大，種地恐怕是比較吃力，可搬點東西什麼的還不成問題。你那點工資除了還房貸以外也剩不了多少，以後還得要孩子，那時候開銷更大。我不如趁現在找個事幹，給你們也能減輕點壓力。”

父親說的是事實，他想繼續試圖說服父親，可又無可辯駁。他，隻能傻傻的蹲着，并且在心裡不斷譴責自己的無能。

見兒子默默的聽着，父親又繼續說道：“等穩定了，我手上有點錢了，我想……，我想跟你媽在附近租個房子，我們自己單過。”

 “什麼？搬出去？” 韓孝澤一下子站了起來，吃驚的說。

父親知道兒子會吃驚，忙解釋說：“我不是說現在就搬，是以後，你急什麼？”

“以後也不行，家裡有住的地方為什麼去外面租房？”這回輪到韓孝澤态度堅決了。

父親長長的歎了口氣：“兒子，時代不同了，現在的年輕人都希望過自己的日子。你們，你們小兩口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韓孝澤先是腦子有點發懵，然後立刻想到昨晚和妻子吵架的話一定是被父親聽到了。他後悔在家裡跟妻子吵架，不然的話也不會被父親聽了去。正當他出神時，父親又開口說：“别怪你妻子，她也沒什麼錯。你媽最近兩年有點耳背，她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吵架。我也沒告訴她。”

韓孝澤沒想到，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竟然讓父母如此的惶惑不安。随後，他和父親一起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