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是什麼?

中學的數學課堂上,老師站在黑闆前奮筆疾書推導公式,學生在課桌後凝眉抄着筆記,這是典型傳統課堂方式,我們從科舉時代就延續了這種方式,現在隻是内容從四書五經變成了數理化 ,但方式還是一樣,老師隻要學生記住,而已。但效果顯然不好,大多數學生遇到新問題仍然不會解答,于是去問老師,老師則又自己重複了一遍解題過程,隻是速度上放緩了一些,結果看似懂了的學生,再遇到同樣的問題還是不會。于是他又去問學習好的同學,那位同學也會同樣的把題再解一遍,可能方法上與老師的不同,或高明或不高明,總之解完之後便看着問問題的同學,表現出一副“這麼簡單還不會?”的反問表情,于是回答者收獲“天才”的虛榮,提問者也收獲了“認命”的坦然。偶爾有些好奇寶寶會追問一句,為什麼你知道這個二次方程要這樣分解?絕大多數回答者會說“我就是知道”,仿佛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神秘力量。于是提問者便會投來羨慕的目光,就像見到了超人。而實際上,他根本不是天才,因為他根本沒有思考過“我為什麼會解”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世界上不存在如此麻木的天才 ;亦或者是他知道方法,但是想保密從而讓這個方法成為自己的獨門秘籍,這種事情在科學史上倒是屢見不鮮 ,隻是針對如此簡單的問題保密,眼界未免太窄了些 ,要成為天才恐怕也難;最後一種,是知道方法但隻是懶得廢話多說的,這些人中确實存在天才,曆史上也出現過不少。這三種人中,第一種占了絕大多數,他們掉進了思維惰性的陷阱,未經審視的将能力直接神秘化,當然這樣做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不但省時省力同時還能收獲一些虛榮,何樂而不為呢?

那麼現在我來回答這個"如何"的問題,作為一個曾經給人解答過無數次此類問題的人我還是足夠資深的。我如何知道這道題怎麼解?方法有且僅有一個 ,那就是我之前做過類似的題目 ,然後通過聯想照葫蘆畫瓢來找答案。哪有什麼天才,做的題多了,聯想的熟練了,就成了旁觀者眼裡天才。這種聯想能力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想象力,而獲取模闆的動力則是之前提到的好奇心。所以,即便是為了考試這個功利目的而實行的教育,也應該把重心放在訓練學生的想象力上面,一遍又一遍讓他們看别人解題的結果就是他們仍然隻會看不會做 ,拿到新的題目仍然呆若木雞。注意,這裡面我們用到訓練這個詞,對于考試而言訓練是比教育更精準的詞,考試是一種短期的、目标明确的活動,在某種意義上它更接近于一種運動項目,一種腦力運動項目,同樣具有競技性,目标和評價方式都是明确的。既然是一種腦力競技運動,我們就應該用訓練運動員的方式去提高成績,沒人會覺得運動員是通過觀看教練标準動作進行提高的吧?要理解和實踐,就是關聯已知和場景,再做出動作,對于考試也是同理,當然運動需要反應更快,甚至将大部分反應變成下意識的肌肉記憶或者叫條件反射。既然是一種運動,提升考試成績的方式也應是訓練,他隻是教育的一部分,我們不能把訓練和教育等價起來,而在教育的範疇内與考試這種腦力運動并列的門類至少還包括了體育和藝術。盡管存在着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也不得不承認到目前為止,考試訓練是針對最廣大人口教育的最有效方法。相比于體育和藝術,前者個性化太強,無法針對廣大人口實行;藝術則無法标準化也不應該标準化,同時門檻又太高。更關鍵的是,這兩種教育方式對經濟建設的目标而言兜了大圈子,成本收益比不劃算,最終選擇現在的考試形式于學科内容對于整體而言,仍然是最優解。

實際上目前學校所提供的教育方式,其真正目的還是為了培養科學素養,隻是良莠不齊的師資力量以及薄弱的群衆基礎導緻整個方向嚴重導向了應試,為什麼?因為這是最簡單粗暴、立竿見影看到效果的方式,評價科學素養很難而且需要排除功利因素的幹擾,除了考試恐怕還沒有人想到性價比更高的評價方法,既然我們選擇了低成本的方式就需要同時承受其帶來的“惟分數論”的副作用。隻會找問題叫做抱怨,找到問題給出解決方法并去身體力行叫做實幹,我們需要的是後者。

但是,教育不隻是學校的事,學校出于成本收益的考慮選擇了考試這種方式,家庭和個人自己則應承擔個性化教育的職責。一個理想的教育路徑應該是這樣的:

1、鼓勵好奇心,好奇心是一切發展的動力,我不知道有什麼積極方法去增強好奇心,但我們起碼要保護他,好奇心驅使我們去收集建模素材,有好奇心在素材就不會枯竭 ;

2、訓練想象力 ,我同樣也不知道有什麼積極的辦法,這裡的想象力是指廣義的想象力,即通過關聯已知而解決問題的那種想象力,當然自然也包括了那些天馬行空很難追根溯源的想象力,但是我們起碼可以做到不在一些基本問題上浪費時間,例如:1加1為什麼等于2這類的底層問題,我們可以通過記住結論,暫時擱置問題,當具備足夠條件時再回頭思考這些問題,避開這些“簡單”陷阱之後我們的想象力可以集中于建立知識結構;

3、實踐從體育運動開始,為什麼要從運動開始,因為有趣,為什麼有趣,因為目标明确規則簡單從而使得反饋快,反饋快就不會無聊就有趣。有趣就容易堅持,堅持就能夠發現不足,發現不足就可以想辦法去改進,如此循環,任何實踐過程也無外乎是不斷遇到困難克服困難這樣一個循環,而從運動切入去找到适用于自己的普遍實踐方法的最大優勢就在于他有趣,沒有人會拒絕玩,動物不會人也不會,這甚至是動物的天性,所以利用好這個天性,推而廣之使得所有的天性為我所用,不要放縱也不必克制,天性是客觀存在的,利用和引導他們去追尋絕對自由;

4、建立知識結構,一直以來我們的教育方式偏向于知識點的灌輸,這種傾向的産生當然有其曆史背景,人類長期以來信息傳遞受到極大的客觀條件限制,直到互聯網發展起來之前我們一直處于信息饑渴的狀态,人們如饑似渴的希望把書抄下來或者背下來,等到有了機會再從頭腦中翻出來咀嚼,因此這也是為什麼傳統學習方式那麼強調背書背公式背這背那。但是這幾年互聯網徹底改變了這個狀态,信息爆炸,隻是這個轉變來得太突然,我們的學習方式還沒來得及轉過來。當信息資源不再稀缺,我們追求的重點應該從數量轉向質量。追求信息質量我們需要做兩件事,第一是篩掉劣質信息,如何做?在後面的科學方法中講。二是把信息充分的關聯起來建立屬于自己的知識結構。這種結構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實際上其最根本的優勢恰恰在于可以不斷的進行演化,從簡陋的甚至漏洞百出的,逐漸演化成嚴謹而精密的。這個過程中我們應該有聞過則喜的态度,我們需要不斷的挑戰已有的結構找到矛盾處進行修正,即便自洽的部分我們仍然需要挑戰其是否是獨斷的,如果我們的目标是追求為宇宙建模、是追求絕對自由,那麼每一個否定都是我們向着目标邁出的堅實步伐,難道這還不能讓我們發自内心的喜悅嗎?反而我們要警惕掉入完美陷阱,在我們達到絕對自由前,所有的完美都必然是假象,因為他意味着我們無法繼續前行。對于知識結構我們不用從零開始,不要無謂的重複發明輪子,已有的哲學、科學體系已經給出了一個迄今為止人類文明所能構建的最優框架,掌握它,有餘力則發展他;

5、讓科學方法融入血液,想象力為我們創造新的假設,假設需要驗證,兩種驗證方式分别是邏輯推理和實踐檢驗。單獨的邏輯推理是不足夠的,邏輯推理隻能保證理論的自洽,但問題往往發生在假設上,假設時空是絕對的有了經典力學,假設時空是相對的有了相對論,邏輯推理無法檢驗假設,所以,我們需要實踐檢驗。對于任何信息,我們都需要通過科學方法進行甄别,在信息過剩的年代,相比于廣開言路,我們對信息更需要的是審慎甚至是保守的态度;

6、美是起點,也是終點,工具理性建構在直覺之上,直覺告訴我們什麼是美的什麼不是,這是價值判斷,所以也叫價值理性,對和錯是工具理性範疇,但是對錯隻能局限于工具理性的範疇内,這是不完備定理證明過的,在那以外的廣闊範圍内沒有對錯,我們願意接受的也就是美,不願意接受的也就是不美。審美是如何形成的,部分是遺傳部分是文化,總之是個複雜系統,很可能是個混沌系統,這是從決定論的視角去看,我們無法分析美的形成。但從概率的視角看,我們大多喜歡簡潔,這是美的基礎,這是進化的結果,在資源有限的環境中我們永遠追求高效利用資源,而簡潔與高效通常是相關聯的。規律是由簡潔派生出來的偏好,越有規律也就越簡潔,而對稱就是一種最常見也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規律。為什麼我們追求大統一理論,不是因為他存在,而是因為他簡潔因而美,所有科學理論都是被創造的,不是被發現的,我們不斷的試圖創造更簡潔的理論來描述這個宇宙,從經典力學到相對論,他們都不能絕對準确的描述宇宙,但是他們的進步在于用單一理論描述了更廣闊範圍内的宇宙,當然他們都不可能絕對精确,但是他們越來越美。直到最終我們創造出一個大統一理論,他将是至美的,當然我們也可以叫他絕對自由。

所有的過程不是隻針對孩子的,同樣适用于大人,多大是孩子多大是大人本來也沒有界定,如果18歲算步入成年,那麼以上這些過程就要發生在一個人出生以後的18年内,這既無可能也無必要。年齡不是問題,死亡甚至也不是問題,絕對自由是人類文明的追求,這個追求不隻是18歲之前的追求,甚至不隻是畢生的追求,應是整個文明直至終結前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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