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自因生意在青春”
伫立陽台,打量窗外。不經意看到一幅久違的畫面,令人頗有親切感:一位半老太,還是騎着眼下已不多見的半舊自行車,車座後面的菜蔬甚看不清,而前面放在車前簍裡一捆香椿芽卻很觸眼:在老家一代的鄉民嘴裡更習慣謂之“香椿芽兒”,不用問後者給人的感覺更加親昵一些。香椿樹,楝科香椿屬多年生木本植物。樹皮粗糙,深褐色,樹幹筆直,枝葉高高在上;果期深秋,但嫩芽期——即采食香椿)——卻在農曆二月,頗有點我不首先出來奉獻一下又有誰來的感覺。早些年頭,田頭是沒什麼可入口綠葉子的。
香椿樹外形秀美優雅,樹幹筆直挺拔,樹皮光滑,細膩而有光澤,仿佛經過歲月的打磨,其被賦予了獨特的曆史韻味。這也是作為“村芽兒”出身的筆者一不點兒大時便對香椿樹引起注意的緣故,好似眼下城裡大量剩女們顔眼中的瓊樹譚郎。不信?那就給你數數:縧柳、垂柳、小葉楊、國槐、金葉國槐、榆樹、山桐、合歡、皂莢、青桐、桑、龍爪桑、苦楝、沙棗、紫葉李、紅葉桃、山桃·······你說何木敢于與香椿媲美一番?山桐、青桐,小葉楊,桑,松,似乎也拿得出來,但彼此稍一近,香椿光潔高雅而富詩意的皮相會立刻讓所有的不服者都傻眼。
的确,香椿樹不愧大自然的傑作,每年早春,他都會迫不及待枝葉繁茂,呈現出深綠色夢幻般色彩,其葉片形狀獨特,有如細膩溫婉的綠色絲綢。在春二月微風的吹拂下,顯得生機無限,能量充沛,宛如自然的交響樂,給人以甯靜,惬意何放松的感覺。又仿佛一位著名畫家正研罷濃墨鋪開宣紙,揮筆欲盡興揮灑一番。
說來你也别笑,如此令人心曠神怡的東東,筆者最早與其相知确實從攀折采摘香椿芽兒開始的——那是個早已成為故紙堆兒的年代了,鄉間農人每個家庭裡都有四五個孩子;當時也沒有化學肥料什麼的。結果呢?餓肚子那是肯定的,似乎在诠釋聖人那些名言:“欲成大事者,必先勞其筋骨,餓其休膚”,《晏子春秋》裡也說:“饑餓而知辛勞”·······到了整個冬春兩季的吃菜,那簡直就是在诠釋“缺失”倆字的真實涵義。咋辦?家有半大小子的話,爬上村裡村外的任何一株香椿樹上(最好别到人家院落裡)“卿卿我我”一番,全家人的下一頓蔬菜就算有着落了——就這麼簡單。
至于采摘回來後,如何做菜,那是母親的事兒。在山西晉南,一直有一個不咋說口的傳統:那就是,男孩子自幼要有點男人氣魄;累的,危險的那些活計自然由其擔當,而那些生活瑣碎呢·······像香椿芽兒的采集,便有相當的危險性,在此就不啰嗦了,一定得自己來幹·······
上一代裡的著名作家作家汪曾祺如此評價香椿,應該也是很喜歡吃:“一箸入口,三春難忘”,于此可見香椿的别樣滋味。碗盤裡那些簡單些的美味至今還是難以忘記,像香椿拌豆腐,香椿醬,腌香椿芽,香椿芽兒炒雞蛋等等。全家七八口人,整個飯桌上翻來覆去就有兩樣最簡單的菜,能不記得嗎?
椿樹分兩種,即香椿和臭椿。前者香椿吃起來香氣絲絲,而臭椿入醉則苦澀發澀,舌頭發麻,倒到不至于引發惡心嘔吐,但口鼻明顯不舒服。據說眼下的菜市場裡,為了欺騙,賣者會把臭椿芽兒給“整”香了,至于具體咋胡弄,那就不知道了。所以若果你去買,需多加注意。
對了,幼時上學,下了課時,男女同學會笑呵呵猛怼對方:被互指為“臭椿”,不知算不算“罵”,反正最是常态不過,二者的外形極為類似。其中仰男同學“臭椿”的外号一直跟随到初中。
古人筆下寫香椿芽兒(菜蔬)的詩詞歌賦也不少,足見此綠色植物在古人的有錢人那裡也很是吃香。最後随手引兩首湊湊熱鬧:
食香椿有感 趙翼〔清代〕
新故相乘共喜新,自因生意在青春。可憐一樣庭前樹,嫩是香椿老臭椿。
看得出來,詩人早就接觸過更早的詩人寫的關于香椿的詩句,故而“相乘共喜”。很是滿足。再就是,詩人也一直為香椿臭椿的分辨撓頭,現在至于能夠分清了。須注意的是,詩的最後一句“嫩是香椿老臭椿”的完整意思是,終于能夠識别香椿的老嫩和香臭。識别方法還是錯的,别誤會為其它。
《詠香椿》
康有為〔清代 革命家〕
山珍梗肥身無花,葉嬌枝嫩多杈芽。長春不老漢王願,食之竟月香齒頰。
大意為:香椿這種山珍級别的美味此季節正好,康有為詠香椿這首詩的意思是:香椿這種山中美食,現在它的專屬季節,芽兒肥厚沒開花,枝葉嬌嫩,長了很多香椿芽。當初漢王劉邦也很對口香椿,故而許願“但願香椿長春”。哈,猛虎天下,口氣就是不一樣。我吃香椿芽菜後,果然齒頰留芳,異香滿口,惬意綿綿,回味無窮達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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