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迹

      時間充裕又不想開車的長途獨行旅程，我總是更願意乘坐火車，或慢悠悠欣賞沿途風景，或在自己的位子安安靜靜地寫點東西，或聽着“搖搖車”一路“吭吭哐哐”的白噪音安睡，或與周邊的陌生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人生百态，不知不覺地就到了終點。

      前些日子，專門騰出時間整理一些過往旅行碎片，期間猛然發現，上一次在火車上與人暢聊的記憶，還停留在起碼八年之前。并不是獨行的鐵路之旅少了，而是旅途中，很難再與素昧平生的人群面對面談話，更别說分享彼此見聞了。因為信任問題，也因為沉迷網絡世界的問題，也許還因為……

      而近八年前的我，以“軌迹”為題，如此記錄下我的一趟旅程，算是承上啟下的一段鐵路經曆：

      黎明之際，車廂内孩童的陣陣吵鬧聲便突兀地打破了夜的寂靜，說實話，心裡當即産生幾絲不悅。而後想想也罷，孩子隻是天性使然，後天父母管教不嚴我無從插嘴，又何必自尋煩惱。

      窗外交替閃過微弱的曙光，繼而重陷隧道裡仿佛無邊的黑暗。伴随着從車軌傳來的嘎吱聲，眼皮輕輕一合，再醒來已然天亮。洗漱罷，看看時間，還有最後兩小時便可到站。向來有疊被子的習慣，即便在火車上也不例外。将整理過的被子和枕頭挪到裡頭，行李包裹稍稍靠外，自己則在挨着自己卧席的座位坐下。

      對面座位上是一個年齡相仿的姑娘，一直低頭看着手機。同樣戴着眼鏡，頭發直直垂下，我隻能看到她的鼻子和鏡片上折射的光線。與她同排的鋪位上，另一個年齡略長的姑娘則一邊撥弄着淩亂的頭發，一邊低聲發着各種語音消息。昨晚臨鋪的一行人等看來已經下車了呀，很快我也就到啦！

      坐了一會，好動的我終于還是決定起身走走。車廂内漸漸就升溫了，先去洗個手吧。手機已經低電量提醒了，于是轉身回去拿移動電源。快到鋪位時發現眼鏡姑娘已經坐在了對面，也就是之前我坐的位置，還是埋頭緊盯着手機；亂發姑娘還在遠處，隻是從發語音換成了接電話。我從兩人身前走過，卻發現床上不見了書包的蹤影。心裡一驚，随即下意識地往地上一瞅，書包分明躺在眼鏡姑娘之前的座位底下。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能隻是列車太颠簸而震落了書包，然而旁邊兩人漠視的态度，不由得讓我心裡忽然一陣涼。拾起地上的包，拿出移動電源後，我便快步離開了，不知為何，竟心生不願再與這二人同處一室的念頭。然而，走了沒幾步又折回來，隻是沒回鋪位那一塊，另找了一個座位坐下來，不耽誤最後兩小時，我還是靜靜地寫點什麼吧。

      昨晚上車放好行李，給大家報了準點上車并安然落座的平安後，也是尋思着趁列車上相對的耳根清淨寫點什麼。找出信紙，卻發現落下了原本準備好的碳素筆。想向旁人借支，這才覺出車廂之空，零零散散地隻看到哄着孩兒的父母和沉迷在電視劇中的大叔們。算了，去走走散散心吧，盡管隻是在列車内。

      一頭挨着13車，一路走過去直到17車再往那頭的紅簾子，看似不能再穿過去了，于是又往回走。走過自己的車廂後又開始往另一頭走，竟然直接到了10車，咦？是火車沒有11車麼？還是11車是硬座車廂？以前還真沒注意過呢！這頭人明顯多了，走到9車，人群似乎都正為晚餐等忙碌穿梭着，我就不添亂了，打道回府！

      路上看到了報刊小簍，回想起上次，去弟學校探望完畢的返程中看過的鐵路報，許是離新年還不久，講述的大多是年間發生在各趟列車上的溫情故事，還挺喜歡。這次簍裡隻一張報紙，稍稍翻看了下，明顯都是黃金周鐵路旅客運輸的報道。原來，我提前了兩天回家，也已經屬于國慶黃金周旅客運輸行列了呀！從9月28号直到10月7号,為期十天！我們的節假休息日，也正是鐵路工作人員最忙碌的時候，辛苦了！看報道才知道，中國鐵路總公司日前召開了電視會議，提前應對“尖峰時刻”。全路加開直通旅客列車21對，固定旅客列車變更運行區段15對，也是做足了準備呀！

      經過列車員休息室時才想起，可以問她們借支筆呢，可惜裡面空無一人。後來等列車員回來我趕緊上前打了個招呼，她二話不說就把手裡的圓珠筆借給我了，挺熱心的！展開信紙，醞釀了許久的一席話伴着列車的晃動，終于草草呈現。

      合上信紙，列車員經過的時候，趕忙将筆歸還緻謝。眼看洗漱間人還不多，悠閑地掏出旅行套裝前去洗漱了來。之後不一會，就到了熄燈時間。雲貴及湘西路段遍布群山，向來知道這一路的“與世隔絕”，還是掙紮着跟外界偶爾取得聯系，不知不覺沉沉睡去，直到被一早的喧嘩吵醒。

      心裡的話，總算一吐為快。列車準點運行的話，半小時後就能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隻需再整理整理行李，然後拾掇拾掇，我也和這列車一樣，留下的一路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