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飛機”與“路”蝴蝶
鄭重聲明:此文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以前我就說過,我小時候基本沒有玩具可玩。6歲之前,我寄居在外祖父家裡。那時候一個遠方舅舅家的男孩擁有一輛鐵的兒童三輪車,令我極為羨慕。那個表弟小名鐵龍,比我小了很多,我總不可能搶人家的車子自己來騎。
就這樣,在我羨慕的眼神當中鐵龍騎着自己的車子在村子裡轉來轉去。一連好幾個夏天,到處都能聽到他的車轱辘與土路接觸發生的沉悶而又歡暢的聲音。
即使到了最後,也就是離開的日子,我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向鐵龍提出要求,借他的車子一騎。既不能,因為在外祖父母看來我比人家大了好幾歲,是個大娃娃了,就應該成熟點,穩重點,怎麼能和小孩子那樣貪玩呢,也不必,因為窮,貧窮,雖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真實情況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還會熏陶、培育出一顆敏感而又脆弱的心靈。内心仿佛有千千萬萬個聲音在告訴我,不應該,不屬于,不要癡心妄想。
6歲那年,母親推着家裡唯一的那輛二八大杠自行車,将我接回了家,很快我就認識了堂弟文博。
外祖父家有一台黑白電視機,小時候對我影響巨大的電視劇有兩部,一是《三國演義》,除了開頭那首由明代文學家,明代三才子之首楊慎所寫的《臨江仙》作為歌詞,谷建芬作曲,楊洪基演唱的歌曲之外,翻湧不息、滾滾東流的長江水上一個一個閃過立起來的橢圓形裡三國人物形象也使我記憶深刻,二是1991年首播的古裝武俠劇《雪山飛狐》,傳到大陸應該是幾年之後了。現在大家熟悉的隻剩下那兩首好聽的主題曲和片尾曲了——楊慶煌演唱的《雪中情》和鳳飛飛演唱的《追夢人》。
我尤其對《雪山飛狐》裡面那些俠客攜帶的神兵利器感興趣,于是央求父親為我用木頭打造一把。哪知父親對此不以為然,根本不放在心上,削出來的寶劍隻能說是中規中矩,看着就粗粗笨笨的,遠不如堂弟文博手裡的長短适中,劍柄處還進行了“防滑”處理——用小鋸子淺淺地“刻”出了漁網一樣的菱形花紋,又讓我美美地羨慕了一把。
“戰鬥”的時候經常是我單手提了堂弟文博的寶劍,堂弟文博雙手持着我的木劍,學着武俠影視劇中那樣耍起套路,你來我往,你推我擋,然而并沒有像《倚天屠龍記》中演繹的那樣刀劍互砍,斷為四截,漏出武穆兵法和絕世秘籍,到了最後隻是狂魔亂舞般一頓亂砍,倒也忘乎所以,不亦樂乎。
很快我就結識了郭貓,他比我隻大兩歲,但卻高着我一個輩分,也教了我很多有用的知識,比如用罐頭瓶子釣魚,比如玩土“飛機”的遊戲。
以前我就說過,當代著名文學家、詩人牛漢筆下的“綿綿土”我們那裡也有,隻不過被邵寨人賦予了一個極其形象的名稱——湯土。特别是在七月,大暑熱天,久旱不雨,再加上牲畜蹄子、人類腳印的踩踏以及車輪無休止的碾壓,路面上的塵土就會變得細小如面粉,走過或者刮風,帶起一陣塵煙、塵霧,并且很快消散在空氣裡。
土“飛機”怎麼玩呢?其實借助了杠杆原理,雖然這個原理我還得8年之後在物理課上才能正式學到。找一片爛瓦,一支短木棒,一塊半截磚,三者足矣。爛瓦呈現斜坡之狀躺在短木棒上,短木棒底下是半截磚。這樣短木棒一頭紮進爛瓦底下,緊挨着半截磚,屁股,也就是末端高高翹起。以半截磚這個支點将短木棒一分為二,前面距離極短的在物理學中叫做“阻力臂”,後面距離很長的在物理學中叫做“動力臂”。然後用湯土将瓦片埋起來,最後用腳使勁朝着短木棒的末端踩踏下去,那畫面你也能想象得到,如同河南、山西地區的民衆在過年時必定欣賞“打鐵花”一樣,不過飛起的不是鐵水散作的“火樹銀花”,而是恣意飛揚的塵土。
祖國最北端漠河市民衆在氣候最為寒冷的時候朝天空潑灑一盆熱水,落下來就是碎冰、冰晶,而玩土“飛機”,落下來的隻能是塵土,正所謂“塵歸塵,土歸土”是也。
于是那一身衣服就甭看了,比在泥地裡摸爬滾打的豬還髒,回家被嚴厲地告誡那是首當其沖,接下來免不了挨打。當然,打起來那肯定是煙塵四起,塵土飛揚。
如果說土“飛機”是一動,那麼“路”蝴蝶就是一靜。
“路”蝴蝶其實就是路上的蝴蝶。這種蝴蝶很是奇怪,沒見過它吸食花蜜,進行傳粉,在花心裡出入,或者在花朵前盤桓。它隻在晌午過後出動,背景永遠是開始下墜的太陽,一動不動地趴在路面上,不知道在幹什麼,極有可能是在産卵。它渾身暗紅之色夾雜有些許黑點,有點像大紅公雞身上羽毛的顔色。路上行人或者車輛經過時短暫打擾,或者遇到我這種想要逮住它的“好事者”,也隻是不理不睬,飛到半空轉身又落回地面,一直重複,樂此不疲。
這大概就是造物主的精心設計吧,或者裡面藏着我不能理解的道理,估計也隻有動物學家或者博學者來解答了。
20年後,我們東郭村賀朝社興修了水泥路,原先的土路也就無人問津以至于荒廢了。我也長大了,從一個學齡前兒童(我們那時候沒有幼兒園可上)變為不折不扣的青年人。當然,土“飛機”再不能玩了,至于“路”蝴蝶,恐怕早已沒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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