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瓦爾登湖》第十四篇:原住民,冬日來客
我就這麼着回首前塵,追懷往事,仿佛使原住民重歸樹林子,然後自己安然入睡。---梭羅
漫天的大雪在狂風中打着飛舞的旋轉,呼嘯的聲音蓋住了貓頭鷹的尖叫。好幾個星期以來,在瓦爾登湖畔不見一個人影,除了偶爾遇見村子裡來的伐木工人,他們用雪橇将木材拖回村子去了。
梭羅并沒有因大雪天而躲在木屋裡,他在雪中走出了自己的一條小路來。在瓦爾登湖畔的森林地帶,曾經有過不少人居住,他們是這裡的原住民,現在早已沒有了蹤影。但對他們的記憶,還在村子裡流傳。那時在梭羅木屋的四周,全是樹林子,他們的木屋在這裡一點,那裡一點,森林是點綴他們屋子的花園。那時候的樹林比現在還要茂密,坐在輕便馬車進來,樹枝會刮破馬車的兩側。
如今,從村子到樹林子裡去,中間已有了一大片空曠的田野。曾經是一片沼澤地的槭樹林,已成了塵土飛揚的公路。
在梭羅豆子地的東邊,曾有一位鄉紳的奴隸住在那裡,他在那裡種了很多核桃樹,本指望着長大成林,可以安享晚福,哪曾想最後落到了一個白人投機者手裡。如今那間狹小的房子還在,屋内還有他留下的遺物。
在離鎮更近的林邊,還住過一個歌聲很好的黑人婦女,她的歌聲曾在瓦爾登的樹林子裡回響。她以替鎮上的人織亞麻布為生,後來她的屋子被一夥潰敗的英兵燒毀了,被燒死的還有她的小貓小狗和母雞。她過着艱苦的生活,常常一個人在樹林子裡轉……
沿着公路下來,還能遇見老兵的墳墓,還有以前盛極一時的大家族莊園的地界,那裡曾是一片果園,如今早已被油松吞沒。而在離鎮子更近的路邊,也就在樹林子的邊沿,就到了一個叫布裡德的地方。那裡曾有過一個妖怪而出名,雖然書上都沒有記載,但都在過去的人的記憶中。那裡的小屋很早已沒有人居住了,在十二年前,它被幾個淘氣的小孩燒掉了。在被燒第二天的晚上,梭羅經過那裡,那時他還住在村子裡。他聽到一個男人在哭泣,在他的前面,燒毀的斷垣殘壁還冒着餘煙。他是這個家族唯一的幸存者,他的一切已蕩然無存。在灰燼的覆蓋下,有一口井,他老爸制作的提取裝置依舊完好,還有那井水依舊。看着那一切,你能想到這個家族的興衰史。
在梭羅住進林子裡之前,這裡最後的一位居民是愛爾蘭人,他曾是上校,曾參加過滑鐵盧戰役。他是個悲劇性人物,患有震顫性錯亂症,最後死在山腳下的大路上。他的屋子被人當作兇宅。梭羅并不怕這些,還拜訪過他的空屋。屋内的地上有沾滿塵埃的紙牌,木闆床亂堆在那裡,還有他留下的破煙鬥,它孤單的落在壁爐上。
現在的那裡隻剩下一個淺坑,标志着那裡曾是舊宅的遺址。這裡已被新生的植物掩埋了,已是一片草莓,紫莓,榛子和漆樹的灌木叢。
時光匆匆,同樣的地方曾經有過多少不同的過客,那些曾經的原住民都消失了蹤影。“大門,門楣和消失了一個時代以後,丁香花樹至今依舊枝繁葉茂,每到春天,鮮花怒放,香氣四溢。”那些丁香樹是過去的小孩子栽下的,是孩子們插下的隻有幾個芽兒的嫩枝,他們天天澆水,如今已是這個家族唯一的幸存者。梭羅對此寫到,“沒承望活得比孩子們的歲數還大,而且活得比後頭給它遮陰的宅子壽命更長……丁香花樹悄悄地把他們的故事講給一個孤獨的漫遊者聽---丁香花兒開得好美,而且芳香四溢,宛如第一個春天裡開放一模一樣。”
對此梭羅感歎到,為什麼這個小村子忽然消失了?本來他們可以健康的延續下去,隻因他們都是清一色的酒徒,他們不知道好好的做好自己的行當,使自己的生意興隆。梭羅來到這裡,他說,“也許大自然會再次考驗,讓我做第一個移民,使我去年春天造的小房子成為這個村子裡最古老的宅子。”
冬寒的季節,難得有客人來。在積雪最深的時候,往往一個星期或半個月,都沒有人來到梭羅的小屋。那會兒就連獵戶也全都回去過冬了。但梭羅還是經常出去走走,他說,“不管是什麼樣的天氣,都阻撓不了我出去散步,或者外出,因為我經常為了踐約起見,在最深的雪地裡步行八英裡或者十英裡,去跟一棵三毛榉,或者一個黃桦樹,或者松樹林中的一個老相識會晤; ”
腳踩着雪地發出了聲響,栖在樹上的鳥兒睜大了眼睛,而後又閉上了,在快走近的時候,就突然飛起,“它靠的不是視力,而是憑借它對周圍環境的靈敏感覺,在松樹枝間飛來飛去,仿佛它的羽毛都是極其敏感,能在昏暗中摸索自己飛行的路線。于是,它終于找到了一個新的栖枝,也許它就會在那裡安靜地等待它的白晝的到來。”
冬季的瓦爾登有着漫山遍野的積雪,在瓦爾登路的兩側有像牆壁一樣堆起來的積雪。從那裡走過去,不消半個鐘,走過的腳印已無處可尋。在回來的時候,又要在新的積雪上踉跄掙紮。雖然如此,“有時候,雖說是冰天雪地,我傍晚散步回來,會發現樵夫打從我家門裡走出來的深深的腳印,在壁爐上頭還有他削好的一堆碎木片,屋子裡充滿他抽煙鬥的味道。要不然, 在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如果碰巧我在家,聽得見一個精明的農夫踩着雪時咔嚓咔嚓的腳步聲,諒他是大老遠穿過樹林子,找上門來套近乎,‘拉呱兒’。” 這些都是冬日裡的來客,他們不畏嚴寒漸次來到梭羅的小木屋,他們有幫助他的樵夫,有來閑聊的農夫,更有自己的詩人好友。他們的到來使小木屋裡充滿了歡聲笑語。也打破了瓦爾登谷很久以來的沉默。和朋友一起喝着稀粥,聊的是人生哲學,“而這稀粥卻将宴飲之樂和哲學所必需的頭腦清醒融合在一起了。”
在梭羅的訪客中,主要是與他一樣的超驗主義哲學家,其中就有著名的愛默生,還有小錢甯。他們一起散步,聊天,全然将世俗凡塵置諸腦後。大家一起把各自的思想攤開來講,就像水中的魚兒在快活的遊。五光十色的雲彩在天上生成,又消散。朋友在一起侃侃而談,是隐士,是哲學家,是老移民,在屋内,在雪地裡,反正不管到哪兒都一樣。梭羅說,有時候,他盼望過那些斷斷乎不會來的客人,在這冬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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