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隻道是尋常
一條寬闊的河流,淺碧色的河水湍急着洶湧而下,河岸緊臨山崖的絕壁,陸小景正舉步維艱地行進在河的一側,此時的她戰戰兢兢,仿佛沒有後路可退,唯有奮力向前才能換來一線生機。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支白色的玉筆出現在了她手中,随之而來的是,耳旁有人說道,因着某處要建一塑像,無人知曉拟塑對象的具體模樣,所以希望你能借由手中筆詳述出他的事迹,助塑像早日完成。望着兇險萬分的河水,不待心有餘悸的陸小景回過神來,她猛地從睡夢中驚醒,不由得暗自慶幸,原來這不過是一個夢,真是虛驚一場。
陸小景的生活像極了高山湖泊中的那灣碧水,湖如明鏡,一覽無餘,沒有什麼大的波瀾。今天是昨天的影子,明天又是今天的延續,終日裡都是相似的景色在周而複始的更叠不休,日子原本應是這樣平平仄仄的過着,直到某一天,這湖面上突如其來的一聲驚雷,徹底打亂了這種平靜。又或許是命中的驿馬星降臨,不久後,她的命運軌迹發生了偏移。人生是一場華麗的冒險,一段新的人生曆險記正等待着她前去開啟。
命運的安排總是讓人這麼猝不及防。世事如棋局局新,當陸小景還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想要破解人生這盤棋局的時候,已不知不覺地成為了旁人對弈的局中人。放眼未來,一切都是未知,而接下來迎接她的又是什麼呢?
懷揣着一顆忐忑不安,戰戰兢兢的心,陸小景推開了這扇新世界的門。她,猶如閑置在書案一角的那張玉白色宣紙,被人遺忘了許久,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如今被人輕輕地撣去了塵土,放在了書案正中央。陸小景這張空白的宣紙,最終究竟是被繪就成一幅傳統的水墨丹青畫,還是飄逸灑脫的書法名作,這在于執筆人的紙落雲煙之間。
初來乍到,這裡的一切都在沖擊着陸小景的感官,與她之前所處的環境是迥然不同的兩方天地。曾經的她,擡頭觀雲,低頭看花,在季節的輪回裡靜待春華秋實,冬雪夏雨,将對生活的熱愛寄情于自然山水間。日子雖然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總也能過的下去。
當她落座在自己的工位上,身旁是同事們你來我往,行色匆匆的身影。大家穿梭在不同的辦公室之間時,不同于平日裡的走路,卻像是行路生風,這也許是他們常年快節奏,高頻率下自然而然養成的工作習慣。雷厲風行,擲地有聲,那是陸小景對這裡的初印象。漸漸地,她開始融入其中,像雨後春筍一樣,争分奪秒地吸收着所有觸手可及的養分,隻為追趕得上大家前進的腳步。
時間本身是沒有意義的,是我們每時每刻的成長賦予了其以生命,所以生成了時境境遷之後的美好回憶;前行的道路上總是充滿了無窮無盡的難題,是我們不認輸的意志,化作了攻克艱難險阻的那把利刃,所以迎來了柳暗花明處的碩果累累;最難得的是,在我們一籌莫展、舉步不前時,披荊斬棘的引路人開辟出的那條坦途,讓我們不再形單影隻,能夠走的更加堅定,更加勇敢,共同去期待和見證下一個峰回路轉。
上天不會辜負每一個用心生活,全力奔跑的人。歲月沉香,人生知味,盡管這其中的許多至暗時刻不足以向外人道。
一天48小時,對于陸小景在短時間内,想要全面了解工作環境,熟悉工作内容來說,顯然是不夠用的。更何況她這把深埋地下的劍已鏽迹斑斑,多年不見天日,怎麼能夠做到劍鋒出鞘,應戰八方呢?好在有良師益友的一路同行,讓陸小景腳下的路走起來穩健了許多。若不是大家的包容,體諒與幫助給予了陸小景蛻變化蝶的空間,她不知還要在生活為她織就的那隻繭中,困頓迷惘多久。
當時的陸小景整日裡焦頭爛額,手頭的工作千絲萬縷纏繞在一起,想要從千頭萬緒中整理出一個清晰的思路來應對未來随時可能發生的各種問題,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工作在時時刻刻的累加,這是兩條永遠不會為彼此停留的平行線,它們在各自的方向永不停歇的延伸,陸小景唯有知行合一,在做中學,在學中做,向下紮根,向上生長。時間夾縫裡的她大概從沒有機會靜下來思考,她闖入的是怎樣的一個世界,這一切看起來又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你是否有過在寂靜的晚上奮筆疾書,一點一點的構架出文章的骨架,血肉,凝聚和捕捉到它的靈魂,直到東方破曉時的天色既白;你是否見到過午夜十二點的街道,留意過燈火長明的那片微光下傳來的竹子拔節的聲音,總有些人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生長———這是信念的力量在與鮮活現實的碰撞中激發出的無限潛能,将人們口中的不可能書寫成為了一切皆有可能。
陸小景似乎已記不得在堅持不下去的許多瞬間,她是依靠着怎樣強大的意念支撐過來的。是每一天都在打破已有的舒适圈和認知壁壘,直面下一個挑戰?是在黑暗中做自己的燈塔,風雨飄搖時心中的火焰不息,雖螢火之光,卻依然為後來人點亮同一片天空?還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哪怕病中難熬的像一片飄零風中的枯葉,翌日仍需工作如常。
忙碌起來的日子總是眨眼間飛逝,冬去春又來,已是新的一年。陸小景雖然還沒有獨當一面的深厚修為,卻也不再是當初一無所知的格子間小白。一步一腳印,腳踏實地的走過來,回頭看,那條荊棘叢生的來時路已是一路繁花,搖曳着芬芳。而眼下,她更像是一隻被鞭撻着的小陀螺,一刻不得閑。若是你問她平日裡都在忙些什麼,好像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當它們疊加在一起卻也侵占了陸小景的大部分工作時間。每日投身在在碎片化的日常瑣事,以及她份内工作中一件又一件亟待解決的要事裡,工作俨然成為了她人生的全部。
很多時候,表面上的風平浪靜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海平面下的暗流湧動,我們無法做到未蔔先知,但陸小景生來敏銳的觸角讓她警覺出一隻看不到的手,正在掀起層層海浪慢慢向她靠近,海底的漩渦随時有可能吞沒她這艘揚帆遠航的小船,她時刻有航行途中觸礁的危險。
起風了,陣陣疾風驟雨裡人人都在自顧不暇。風清氣朗、春風和煦的日子随着四季的更替已成為過去。取而代之的是烏雲籠罩下的陰郁,空氣中彌漫着一種不同尋常的味道,充斥着劍拔弩張的焦灼與暗夜下的波雲詭谲。
那是陸小景人生中第一次挂急診,那時候的她一個人獨住在距離單位不算太遠的地方。晚上下班後,昏昏沉沉的她,為了不影響第二天的正常工作,詢問了附近幾家診所,但由于時間太晚,被一一拒絕。無奈隻能跑去了路途稍遠一些的醫院,夜裡十點多終于挂上了急診科的點滴,科室中的病人并不是很多,整個世界顯得格外空曠與安靜,時間在這裡也放緩了她的腳步,不忍心打擾一顆顆孱弱虛浮的心。陸小景的視線在空中滴答滴答着的液體中越陷越深,不禁自問,風雨如晦,堅守的意義又在哪裡。
生命就像一條蜿蜒遠去的河流,穿過群山萬壑,蛇形曠野草原,跌落峽谷險灘,流經白雲深處的人家。聚散有時,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退一步有退一步的守候,隻有我們還沒有習慣這種花開花落般的相聚與告别。
如果你賞一朵花恰逢它的半開,如果你飲一杯酒待到自己微醺時,如果你聽一首歌,它在酣暢淋漓的音符夏然而止,如果你繪一幅畫,它的空靈氣韻一定潛藏于那留白處,這都是一種生命狀态的剛剛好。不同于天地間月滿則虧、日中則昃的走向,大成若缺、大盈若沖未必不是生命形式的另外一種圓滿。林林總總的世界,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有些東西,有的人求而不得,有的人棄若敝履,能夠讓人們長久并肩同行的,不過是追随着的那同一束光。人生南北多歧路,重要的是我們不忘自己的來路,望得到自己的歸途。
或許最終令陸小景決絕轉身的,不是工作本身,而是她的心之所向:在清澈如許的泉水叮咚裡,在氣節清幽的竹林深處,在閃耀着自由光輝的日月星辰中,所以她甯可踏上一條人迹罕至的路,仍舊不願向這個世界做出妥協。畢竟取經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難陸小景都一往無前地闖了過來,又為何偏偏絕别于一步之遙的靈山腳下呢?
你是否見到過這座城市将要蘇醒時的樣子?冬已深,薄霧四起,寒風刺骨,路旁璀璨的燈火映襯着漆黑天幕下的寂靜街道,陸小景踏上了一路向北的列車,車輛在這座城中駛疾而過,窗外的遠處山脈,高低錯落,綿延不絕,褪去了秋日裡層林盡染時的五彩斑斓,回歸于生命最初的底色,待得來年東風拂山野,依舊是春山如黛草如煙。是的,我們應該做長夜中的燈火,去成為劃破黑暗的那束光,讓這光芒不隻照耀自我,而溫暖的是每一位奔波在路上的風雪夜歸人。
時間的年輪镌刻下了歲月故事的永恒。有些故事适合被做成記憶的書簽好好珍藏,有些故事适合被淺淺地記錄在沙灘上,當海浪襲來,轉瞬遺忘。“過去事已過去了,未來不必預思量。隻今隻道隻今句,梅子熟時枙子香。”對于陸小景而言,站在時光的背面再回首,已是晚來風起撼花鈴,人在碧山亭的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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