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回頭

      上話說道:藝術家因為上海工作室被強拆,想要逃離北京,辰欣逼問出地址後,抓了藝術家,陽奪實施劫船計劃,齊鵬殺了廚師長書勇,陽奪将屍體沉入大海,蓮收到彙款,曉敏得知部分船員以生病為由給家人要錢後,懷疑沒打電話的人已經遇害,辰欣強迫藝術家認下偷稅漏稅的罪名,并且打毒針,吸毒氣,将藝術家折磨癡傻。

      幾個穿着防護服的人站在閃着紅綠光線的房間中,伴随刺耳的警報聲,桌上的儀器劇烈搖晃起來,天花闆上的吊燈滋啦一聲熄滅,重重砸在地上,碎成粉末,隻看見幾雙踉踉跄跄奔跑的腳步。

      深色的海水激起千層浪,伴随如妖怪般的呼嘯,海水卷入天際,朝岸上白色的工廠拍去,黑煙在昏暗的天際盤旋,如龍卷風一般。

      “日本福島突發九級地震…爆發海嘯…”

      無數房屋爆出根根木塊,坍塌下去,海水奔湧而來,将僅存的痕迹沖刷,幾具屍體在奔湧的混濁水中浮浮沉沉,一個主持人的聲音傳來。

      “受咋晚發生的強震影響,日本福島第一核電站二号機組的乏燃料池冷卻系統停止運轉,池子裡有六百一十五根乏燃料棒。不過,東京電力公司稱,目前水溫沒有上升到運行管理極限的六十五攝氏度。”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隻見遠處瞬間起了一層灰煙,緊接着,一團火光瞬間冒出,在灰暗的天際下熊熊燃燒,白色的建築變成黑漆漆一片。

      “爆炸發生後,輻射性物質進入風中,會進入大陸,台灣等地…”

      數艘船隻在海面劃出一道道軌迹,緩緩駛近岸邊。俯瞰,火海蔓延,将建築變得焦黑。船隻噴射出一股水柱,潑進火海。

      “中國國家核事故應急協調委員會發布,中國已有二十五個省區市監測到極微量放射性物質。”

      一隻卷曲的手搭在輪椅扶手上劇烈發着抖,幾聲嗚嗚隆隆的吼叫傳來,隻見藝術家頭戴棉帽,眼睛上翻,微張着嘴,不斷抽動着身體。

      “二零一一年六月…”

      櫃子上的電視機冒着詭異的綠藍光線,不時閃過幾層雪花線,電視機中的主持人面容與身影被閃過的雪花扭曲着,隻聽得她開口說道。

      “各地發生大規模搶鹽事件,許多超市出現供不應求現象…”

      售貨櫃空蕩蕩,隻剩下價标,無數中老年人購物車穿過一個個售貨櫃,購物車中都或多或少堆放着碘鹽。

      “本台在此提醒廣大市民,碘鹽雖有預防輻射的功效,但人一天基本攝入量到達不了預防效果,多吃無意義,會引起甲亢等疾病。”

      藝術家張着嘴,眼珠不受控制地來回翻動,嘴中流出口水,依然怪叫着,電視機中,主持人的臉龐時清晰時模糊。

      “福島事故所産生的輻射量不會對我國民衆,以及環境産生傷害,請各位市民理性購鹽,家中備個兩三袋日常吃就可以了。”

      窗外褐色一片,風雨将樹吹得左右搖擺,窗上的水珠斜斜劃過,主持人雙手合十在桌上,伴随畫面的閃爍,她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近日,大課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某藝術家涉嫌偷稅漏稅等罪,目前已獲得取保候審釋放,某藝術家已認罪,偷稅金額達一千五百零二十二萬,現已依法令其補交。”

      電視機的畫面逐漸切到一片藍,藍牆上寫着幾個白色大字“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一個穿西裝的人站在西裝後,藝術家依然低吼着,卷曲的手指詭異得扭動抽搐,隻聽得主持人的聲音傳來。

      “某藝術家認罪态度良好,并且患有身體疾病,所以進行釋放,國際卻對這件事充滿争議,針對這一事件,我國外交部副部長做出回應。”

      外交部副部長臉上的白光閃爍着,垂目一看講台上的文件,又看向前方,她深吸一口氣,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地說道。

      “面對某藝術家事件,我們應當堅信于中國的司法體系。每一步調查,審訊,判罰過程與結果,都嚴格遵循着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律條文,确保公正無偏。在這片法治的土地上,每一個細節都被慎重考量,每一份證據都被仔細審查,一切皆依循着法律的指引前行。”

      副部長垂目一看下方,深吸一口氣,擡頭正視前方,眼中透着銳利,開口說道。

      “至于西方所說的刑訊逼供,強迫認罪,是子虛烏有的,沒有任何證據的惡意揣測,中方表示強烈譴責,堅決反對,請造謠者好自為之,清者自清。”

      藝術家坐在輪椅上身體佝偻着擺動,手發着抖攥住輪子朝電視機前費力而去,他咬緊牙關,口水從齒中拉着絲流出,臉龐被電視機藍色的光線布滿,隻聽得主持人的聲音傳來。

      “北京市公安局局長辰欣女士出席了本次北京市人民政府新聞發布會,為案件與發展做出了重要指示。”

      隻見閃過彩色絲線扭曲的電視機畫面切換,一排長桌後坐着幾個穿着西裝或行政夾克的人,隻見辰欣身穿行政夾克坐在正中央,一旁放着礦泉水,她擡手一扶桌上的話筒,開口說道。

#辰欣(中年) 此次針對某藝術家的抓捕行動嚴格遵循法律程序,基于确鑿的證據展開,絕非無端的捕風捉影。作為首都人民的守護者,北京市公安局肩負着引領全國各地公安局的責任,必須以身作則,在每一步行動中展現出高标準的職業操守。作風優良、執法公正、廉潔自守,這些不僅是我們的基本準則,更是我們每一位公安幹警内心深處堅定不移的信念。

      幾個警察在閃爍的模糊光球下猙獰的臉龐一晃而過,辰欣眼中滿是平靜,将一張紙拿起,面向前方,無數白光在辰欣臉上閃爍,她接着說道。

#辰欣(中年) 這是某藝術家簽下的認罪書,摁下的指印,審訊過程中,我們進行心平氣和的訊問,以及強有力的證據來駁斥違法分子的詭辯,該藝術家因為知道自己無法與正義作鬥争,已成定局,無力回天,突發腦梗,再加之他本身就患有各種身體疾病,所以将他釋放。

      一隻手攥着針筒在半空一揮,一下紮進一個人的胳膊上,藝術家瞪大眼睛,不斷嚎叫着看着電視機屏幕,臉幾乎貼了上去,口水與淚水齊齊湧出。

      辰欣的背影矗立在兩個奔跑的警察之間,她緩緩轉頭看向身後,眼中滿是陰冷。辰欣深吸一口氣,擡眼看向前方,眼中透着銳利,将紙放回桌上,雙手合十在桌上,開口說道。

#辰欣(中年) 我們北京市公安局,将始終秉持着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堅定不移地與人民、政府和國家站在一起,共同建設美好新生活,良好政治生态。我們的心與人民緊緊相連,堅定不移地跟随黨的引領,深入貫徹胡錦濤主席的政治思想與行動綱領。一顆紅心為萬家,讓一切違法亂紀分子無處遁形。

      藝術家瞪大眼睛嚎叫一聲,擡手砸在電視機上,手攥着拳頭連砸數下,還不斷哀嚎着,眼淚口水随着身體劇烈的抽動亂飛。

      電視機中的辰欣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在陣陣掌聲中,緩緩望向前方,臉龐上不斷閃爍着白光。藝術家不斷嚎叫着,電視機的畫面因為他不斷砸來的拳頭愈來愈扭曲,藍色的光線開始不斷閃爍,一個人急匆匆跑來,攥住輪椅把手将藝術家推走。

      夜幕中,高聳的大廈閃着旋律的光線,一個人站在街邊,身旁一個自行車靠在電線杆上,層層疊疊的竹籠挂在自行車上,蝈蝈的叫聲此起彼伏,西念走到那人面前,從兜裡掏出一百塊遞向前方。

      “二零一八年…江蘇南京…”

      那人擡手接過錢,走到層層疊疊的竹籠前,擡手來回翻着,仔細看着,他拿起兩個竹籠,側頭看向西念說道。

      “給你選了倆好的,來拿着。”

      西念微微一笑,擡手接過竹籠子,轉身走向一旁,曉敏坐在摩托車後座,側頭默默望着一旁,齊脖短發随風起伏。

      西念走到摩托前,将竹籠挂在把手上, 側頭看向身後,臉上帶着微笑将另一個竹籠遞向前方,開口說道。

#西念(青年) 給你買的,很早就聽說,蝈蝈在中國的含義很好,是幸福和幸運,拿着聽聽。

      曉敏擡手接過竹籠,默默望着根根竹闆後,若隐若現晃動的蝈蝈影子,陣陣急促而悅耳的叫聲時斷時續,曉敏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笑意。

      西念擡手将頭盔戴在頭頂,跨步上車,雙手一擰把手,摩托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西念的腳落在踏闆上,摩托車徐徐前行。

##曉敏 一八年,我來了南京,看見了市中心孫中山先生的銅像,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孫中山高聳的銅像泛着微光,周邊車來車往,曉敏的手握着竹籠靠在耳邊,她側頭默默望着遊而過往的孫中山雕像,眼中有些複雜。

##曉敏 我去南京的那天,是紀念馬克思誕辰二百周年的日子,夜已深,還是有許多人湧上街頭,自發揮舞着黨旗和國旗紀念。

      無數人圍在孫中山高聳的雕像周圍,紅色的旗幟在夜空下揮舞,馬克思的彩畫在人群上方移動,五彩斑斓的氣球群徐徐升向上空,掠過孫中山的雕像,在夜色中格外絢爛。

      曉敏的臉龐被黯淡的光線點亮,周邊的一切化作五彩斑斓的光球掠過,夜空中巨大的屏幕一晃而過,曉敏側頭看向一旁,眉頭緊皺起來,隻見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着幾個端坐在長桌後穿西裝的人。

##曉敏 那年,第十三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召開,會議上,我再次看見了曾經的師母,她在那年,當選了司法部部長。

      隻見巨大的屏幕中,一個穿着西裝,有些微胖的背影站在金黃的牆壁前,幾列巨大的紅布挂在牆上,正中央懸着一塊巨大的國徽,隻聽得一個人的聲音傳來。

      “辰欣同志在任公安部常務副部長期間為國為民,盡心盡責,為維護社會安甯,黨政建設上做出傑出貢獻,現,任命辰欣同志為司法部部長,司法部黨組副書記,保留中央政法委委員職務。”

      辰欣坐在長桌後,眉眼間滿是陰鸷與得意,嘴角微微勾起,那個穿着西裝的背影徐徐垂下手,隻聽得他的聲音傳來。

      “反對這一任命的請舉手。”

      坐在一排排長桌後的人們鴉雀無聲,曉敏久久凝視着一旁,發絲被風一吹拂過臉龐,一雙眼睛左右一動,隻見屏幕中的背影傳來說話聲。

      “沒有…”

      那個背影緩緩擡起雙手鼓起掌來,此起彼伏的掌聲響起,辰欣面帶微笑緩緩從桌前站起身,對着四面八方鞠躬,便屈身坐下。

      曉敏微微歎了口氣,扭回頭去,靠在耳邊的蝈蝈不斷叫着,摩托車在馬路上疾馳,白色的車燈在路面形成一團光球。

##曉敏 來到南京,并不僅僅是為了讓生命最後,在一場旅程中添上一抹風景,更重要的是要去見一位故人,确切地說,他是辰欣的故人。自那天我決定揭開辰欣身上的秘密開始,她在我心中那座曾經高大而不可動搖的形象便轟然倒塌,隻留下一片狼藉的廢墟。

      曉敏眼中滿是複雜,斑駁的光圈在她側臉掠過,她深吸一口氣,緩緩仰頭看向天空,一盞盞金燦燦的路燈向後移動。

##曉敏 辰欣的故人就在南京,他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六十六軍最後一任軍長,在一九八五年六十六軍番号取消後,他就退休了。

      巨大的鐘表上伴随秒針走過,時針與分針重合在十二點,人群散去,隻剩下一地彩帶,風走過,掀起幾層五彩斑斓的漣漪,馬克思的彩畫靠在孫中山雕像的底座旁,零落着垃圾袋。

##曉敏 我想不明白,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幾乎是心知肚明的事,她為何會這般屹立不倒,難道跟随政治立場比黨和國家的前途還要重要嗎?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位破獲多個大案的人…這樣一位偵緝英雄…卻埋藏了那麼多腌臜不堪的秘密,或許,人真的會變,就在那一瞬之間。

      摩托車漸行漸遠,在車流盡頭消失不見,隻若隐若現地看見尾燈化為一抹模糊的光影。高大的孫中山雕像矗立在夜色中,雕像後方,一面紅色黨旗與一面五星紅旗交相輝映。孫中山握着拐杖的手上挂着幾隻五彩斑斓的氣球,在微風的輕拂下輕輕搖曳。

      一隻手緊握着槽鋼,靠近飛速旋轉的砂輪瞬間,一串串火花如流星般迸濺而起。幾道身影聚在砂輪機旁,專注地打磨着手中的槽鋼。桅杆頂端,那面已顯斑駁的五星紅旗在海風中獵獵飄揚,一望無際的海中央,漁船正航行着,船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航迹,延伸向遠方。

      “二零一一年六月…”

      海鷗掠過灰藍的天空,發出陣陣悠揚的鳴叫,幾人各自手持着水桶與臉盆,将清水灑向甲闆,随後提起手中的拖把,用力地在木闆上來回擦拭。随着拖把每一次滑過,原本甲闆上那些深色的痕迹漸漸變得淡去。

      一架落地鏡中映着陽奪弓着身抽煙的身影,淡黃的光芒從後方籠罩在他背部,陽奪眼神複雜地望着前方,煙頭時明時暗,煙霧在半空彌漫。

      朦朦胧胧的磨砂聲已少了幾分刺耳,陽奪緩緩直起身,轉頭看向鏡中的自己,一半臉龐淡黃,一半臉龐浸入黑暗,他久久凝視,指尖的香煙徐徐升騰着霧氣。

      鏡中,隻見一個身着白衣的人周身萦繞着淡淡光芒,自他身後疾馳掠過。陽奪眼神一愣,猛地轉頭望去,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空曠,唯有一縷微光靜靜地灑落在地面上,伴随着輕風拂過,塵埃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一陣風拂過陽奪的發絲,臉龐上的光線半明半暗,他一抿嘴,将手中的煙頭摁在桌上的煙灰缸裡,便起身而去,隻剩下白色的煙灰缸中搖搖晃晃起來一縷煙。

      陽奪有些失神地站在甲闆上,發絲随風劇烈起伏,正上方刺眼的白日暴曬着他臉龐,海水聲嘩嘩作響,在耳邊逐漸朦胧。

      陽奪眯起眼睛,眼神逐漸變得恍惚,沉重的喘息聲從四面八方湧來,他顫顫巍巍擡起手捂住頭,眼珠一偏看向一旁,隻見因為熱氣而扭曲的空氣中,幾個船員轉頭直勾勾看着他。

      陽奪嘴角微微抽搐,看着他的船員們眼神說不出的怪異,扭曲的空氣不時一彎他們的身體,一聲被拉長形成回音的呼喚傳入陽奪耳畔。

#福波 奪哥?你頭疼嗎?

      陽奪睜大眼睛,一下看向前方,眼簾前的人影朦朦胧胧。陽奪眼珠朝上翻去,大口喘着氣,手扶着腦門低吼一聲,猛地垂下手,眼簾前的一切左搖右晃,福波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

      福波手裡握着四把明晃晃的鋼刀遞向前方,陽奪眼神發愣,緊皺着眉頭,猛地一甩頭,又朝一旁看去,隻見船員們各忙各的,沒有一個人看他,鋼刀在層層重影中清晰下來,陽奪呼出一口氣,低聲說道。

#陽奪 這是幹什麼的…

      福波擡起胳膊指向一旁,笑着說道。

#福波 這是平德帶着那些蒙古人做得刀,給了咱們四把,以後,咱們黑龍江幫與内蒙幫是船上新的管理者了…

      陽奪眼中透着疲憊望着福波手中的刀,又側頭看向一旁,隻見平德手中提着刀也望着他,陽奪眼珠左右一動,深吸一口氣,看向福波,開口說道。

#陽奪 齊鵬駕船,你等會把刀給他送過去,你現在先聽我說…

      福波“嗯”得一聲一點頭,身子前傾一副認真聽的模樣。陽奪眼珠上翻,一抿嘴咽了口唾沫,耳邊傳來層層疊疊的竊竊私語聲,陽奪眼神恍惚,顫顫巍巍擡起手,伸出一根手指。

      所有船員轉頭直勾勾盯着陽奪,嘴巴一張一合,不斷說着什麼,一個字都聽不清,仿佛變了語言。陽奪似乎如鲠在喉,半天說不出來一個字,嘴唇微張,氣息發着顫,竊竊私語變得熙熙攘攘,在陽奪耳邊轟隆作響。

      福波擡眼愣愣地看着他,擡手在他面前一晃。陽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斷大口喘着粗氣,他轉頭看向一旁,脖子爆出青筋,嘶吼道。

#陽奪 通通給我閉嘴!

      福波渾身一抖,猛地直起身,所有船員紛紛看向陽奪,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陽奪瞪着眼睛看着一旁,肩膀因為喘氣上上下下移動,福波猶豫一陣,小聲說道。

#福波 奪哥…你…您要說什麼?

      陽奪沒有看福波,依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低聲說道。

#陽奪 去…把所有人的殺鱿刀收了去,不要讓任何人手裡有鈍器,刀具類物品,除了我們…除了我們!

      福波眼神一愣,“哎”得一聲朝遠處奔去,陽奪眼珠左右動着,身上的衣服随風劇烈發顫,他眼珠一偏,臉龐逐漸形成重影,眼神逐漸滿是恐懼,一下轉身擡起胳膊,大喝一聲。

#陽奪 把救生筏拿鋼筋綁起來!那些船員的救生衣全部沒收!

      福波和石龍的身影在甲闆上奔跑,陽奪站在刺眼的白日下左右轉着身體,發絲被風吹得淩亂,平德魁梧的身影一晃而過,陽奪眼神恍惚,卻逐漸瞪大了,聲音形成陣陣回音,嘶吼道。

#陽奪 以後巡邏,看管鐵權,複忠,詠渤的人必須換了,平德以後帶石龍和一個順子的蒙古人負責白班,我帶福波,蒙古人喜子負責晚班,齊鵬一個人看管船長駕船太危險了,叫那個蒙古人朗民一起看管…

      平德側頭冷漠地望着在原地左右張望,不時擡手猛然在半空一揮的陽奪,他隻是深吸一口氣,便踏着重步遠去。陽奪的氣息漸漸平和,眼珠一轉直勾勾瞪向在甲闆上行走的平德,眼中滿是怪異。

      阿超站在牆後,探出頭眼中滿是擔憂地望着陽奪的背影,陽奪微微側頭看向身後,眼中滿是銳利,阿超連忙縮回牆壁後,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卻聽得陽奪的聲音傳來。

#陽奪 回自己艙呆着,記住我說的話,誰來也别開門,船會回國的,隻是,這個期間會發生什麼已經是未知數了,已經見血了。

      阿超眼中滿是驚恐望着前方,死死貼着牆壁不敢發出任何動靜,淚水從發紅的眼眶湧出劃過他的臉頰,死死扣在嘴上的手劇烈發抖,再探頭時,陽奪的身影已然無影無蹤,隻剩下漫天飛舞的海鷗。

      阿超大步從牆後跑出,站在空地上左右張望,發絲在風中随風起伏,他深吸一口氣大喊道。

#阿超 我可以計算漁船油耗!幫大家順利回國!

      白闆上放着被無數條線連接的照片,曉敏坐在桌前翻着文件,陣陣電話鈴聲從身後傳來,一個警察小跑着走到座機前,拿起電話靠在耳邊,開口說道。

      “榮成市公安局,請講。”

      警察垂目默默望着下方,在櫃子上來回抹的手突然頓住,隻見警察眼神發愣,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什麼…我的天呐…”

      曉敏一皺眉,轉頭看向身後,胳膊搭在椅子上,警察的手微微發着抖,輕輕将電話扣了回去,眼中依然滿是震驚,半天沒有反應。

      “二零一一年七月…山東…”

      曉敏眼珠微微動着,問道。

##曉敏 怎麼了?

      警察仿佛如夢初醒一般,一下轉身小跑着來到曉敏面前,蹲下身,重重呼出一口氣,仰頭看向她,顫聲說道。

      “日木水一五七一号有消息了,他們發送了求救信号,說是船進水了,失去動力,無法自主回國,請求來人接應他們。”

      曉敏眼神一愣,猛地站起身,看向站在一旁的所有警察,手在半空連揮幾下,急切地喊道。

##曉敏 快,根據定位,讓漁政船加速朝他們方向過去,再去申請兩艘大馬力漁船接應他們!

      幾個警察紛紛一點頭大步走遠,曉敏眼神有些複雜,雙手抱着胸口,側目朝一旁的白闆看去,幾個照片下的死字被微光照地格外瘆人。

      黑色的海水中倒映着一輪黃月,伴随海水漣漪推動,黃月的影子變得扭曲,牆壁上的挂燈冒着昏黃的光線,在生鏽的鐵皮上滲出幾片黃斑,四面的塵埃翻騰,幾聲海鷗的鳴叫此起彼伏。

      福波手中提着白閃閃的刀片在甲闆上行走,一個黑漆漆的人影走過,被牆壁遮擋,福波眼珠一動,奔跑幾步,隻見一個黑漆漆的背影沿着牆壁緩步前行,福波大喊一聲。

#福波 什麼人,大半夜不睡覺出來幹什麼!

      隻見那個黑漆漆的背影渾身一抖,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看向身後,側臉被幾縷微光點亮,他眼珠微微一動,開口說道。

      “我是輪機長文鬥,負責設備維修,小燃油機出故障了,但是找不出原因,我要找二副詠渤請教一些技術問題。”

      福波撇着嘴,默默望着前方,眼中閃過一絲怪異。海水嘩嘩作響,文鬥扭回頭去,黑漆漆的背影遠去,福波擡起手一抹下巴,若有所思一陣,眉毛一挑轉身小跑着離去。

      阿超坐在床上,手中握着紙筆寫着什麼,他擡眼看向背對着自己的陽奪,開口說道。

#阿超 奪哥,油耗變大了,是平時的四倍多,如果是這樣,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回國。

      陽奪側頭看向身後,眼神透着詫異,大步走到阿超面前,阿超有些膽怯地後挪幾下,低下頭,陽奪開口說道。

#陽奪 我讓文鬥使用小燃油機了啊,怎麼會…

      阿超眼神有些複雜地望着下方,陽奪的影子在他身上晃來晃去,陽奪瞪大眼睛,雙手一拍,曆聲喝道。

#陽奪 我知道了!一定是這個文鬥背地裡搞鬼!他也是大連幫的!他肯定是破壞了船上的設備想阻撓我們回國!這畜牲…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真是該死…

      陽奪眼睛逐漸眯起,咬着前牙不斷喃喃着“該死”,阿超抿着嘴,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向陽奪,猶豫一陣,開口說道。

#阿超 奪哥,不一定是他…這種事還是不要捕風捉影的好…冤枉就不好了…

      隻聽得一聲高昂的說話聲傳來。

#福波 還真沒冤枉他!

      二人紛紛轉頭看向一旁,隻見福波站在門口,擡手将門一關,他緩步朝前走去,邊走邊說道。

#福波 剛才巡邏,我看見這個文鬥去找詠渤,他說什麼…小燃油機出故障了,這不是不打自招!

      陽奪眯着眼睛,眼神透着陰冷,福波冷笑一下,将手中的刀來回轉着,說道。

#福波 他可不僅僅和詠渤聯系密切,據我這幾天的觀察,他和幾個中立的也不清不楚,經常聚在一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好不讨厭,您說,他目的能單純了嗎?

      陽奪的氣息逐漸變得沉重起來,雙手叉着腰左右一看,開口說道。

#陽奪 我就知道…這些人,還想着翻天呐!必須除之而後快了!

      阿超低着頭,眉頭逐漸緊皺,搭在腿上的雙手來回搓着,他紅着眼眶,低聲說道。

#阿超 哥,你沒有發現你已經變了嗎?

      陽奪猛地側頭看向他,眼神直勾勾瞪着他,大聲喊道。

#陽奪 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不還是我們能平安回國!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任由他們鬧,我們累死累活兩年!回去償還公司債務不成!

      黑色的海水翻湧起浪花,拍打在船壁上,阿超眼神滿是複雜,緩緩擡頭看向他,開口說道。

#阿超 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們…你難道沒發現你已經變成了一個潛在殺人狂!如果這樣,你真的還能回頭嗎?

      陽奪聽罷,沒等他話音落下,便大喊道。

#陽奪 公海殺人不犯法!

      破破爛爛的五星紅旗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劇烈起伏,阿超嘴角微微抽搐,雙手攥在一起說道。

#阿超 不要再欺騙自己了…公海殺人歸船隻所屬國管轄…

      陽奪眼神透着陰冷,發絲随風一晃,露出腦門上若隐若現的結痂,開口說道。

#陽奪 已經見血了,這些異類不死,回去就是未知數,他們…會想方設法阻攔…

      阿超愣愣地望着他,嘴唇微張,又欲言又止,陽奪深吸一口氣,一搖頭,轉身走向門口,福波側頭看向阿超,輕輕歎了口氣,跟在陽奪身後走去。

      陽奪的手握住門把手,背影停在門口前,隻聽得他撂下一句話。

#陽奪 待在艙裡,不要出來。

      說罷陽奪擡手将門一開,走了出去,福波緊跟其後,将門帶上,阿超紅着眼眶側頭望着一旁,一滴淚珠湧出眼眶,劃過他的臉頰,他大喊一聲。

#阿超 你邀請我去你和嫂子的婚禮!可現在還能去嗎!

      昏黃的圓月被海水埋了一半,卻與倒影裡偶爾扭曲的半月變成了整月,一個坐在床上的船員站起身,朝一旁走去,盤坐在甲闆上的文鬥側頭看向他,開口說道。

      “你幹什麼去!”

      那個船員皺着眉,深吸一口氣,側頭一看身後,低聲說道。

      “上廁所。”

      說罷,船員大步走向前方,文鬥默默望着一旁,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快去快回,計劃還沒商量完呢!”

      文鬥看向躺在床上的詠渤,開口說道。

      “你覺得怎麼樣,幹掉劉貴奪,把被看管的鐵權救了。”

      詠渤的頭枕着雙手,黑暗中眼睛格外明亮,他眼珠微微動着,沉默一陣,開口說道。

      “行啊…看時機動手吧,他們這些人…自劫船後變得越來越獨裁,難以想象他們今後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船員的背影在黑暗中搖搖晃晃奔跑,腳步淩亂地踏過甲闆,沉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他眼神透着驚恐,不時轉頭看向身後,卻猛地撞在一個人身上。

      船員眼神一愣,緩緩擡頭,隻見一個龐大的身影矗立在他面前,昏黃下,滿是橫肉的臉龐格外兇狠,船員連忙後退幾步,大喊一聲。

      “我要見陽奪!見陽奪!”

      他的嘶吼聲形成陣陣回音,平德龐大的身軀猛地從床上直起身,瞪着眼睛望着前方,粗粝的聲音如發動機般說道。

#平德 你說什麼…那輪機長文鬥想要謀反?

      陽奪坐在椅子上,微微一點頭,開口說道。

#陽奪 我覺得,那些與文鬥走的近的人,必須全部殺死。隻要這些不遵從命令的隐患一日存在,我們回國路上便多添一分未知的風險。

      陽奪話音剛落,一陣推門聲傳來,陽奪眼神一愣,一下轉頭看向身後,隻見喜子身邊跟着一個船員矗立在門口,平德問道。

#平德 這人怎麼了?

      船員連忙走向前方,氣喘籲籲地扶住陽奪的椅子,側頭看向他,開口說道。

      “文鬥想拉攏我,和我們商量怎麼除掉你。”

      陽奪眉毛微微一挑,默默望着那個船員,他一點頭,呼出一口氣,雙手一攤,開口說道。

#陽奪 看來,有必要先下手為強了。

      說罷,陽奪站起身,側頭看向坐在床上的福波,開口說道。

#陽奪 你帶着刀去遣散他們,讓他們趕快去睡覺,留意一下聚在那的都是誰,回來告訴我們,等夜深都睡着了,就開始清除!一個不留!

      福波應了聲“好”,便起身走出門,平德的氣息沉重如老虎一般,眼神變得陰狠起來,開口說道。

#平德 你先叫你的人,齊鵬,石龍持刀看管船長鐵權,大副複忠,這次又殺的人和他們關系很近,行動過程别出岔子。

      陽奪抿着嘴,微微點頭後便轉身離去。大門徐徐關閉,平德目光陰狠,直視前方片刻,他緩緩轉身,粗大的手将枕頭一甩。

      隻見平德雙手緩緩捧起一把蒙古彎刀,伴随他五指握住刀鞘,眼神透着殺氣,将刀鞘猛地一拔,一抹寒光在他兇惡的雙目前亮起。

      曉敏身上穿着警服,眼睛上被兩隻手捂着,腳步緩慢地踏着走廊花色的地毯,雙手還端着冒着熱氣的泡面,握着叉子在泡面桶中胡亂一翻,攪起幾根面送入口中一吸。

      “二零一一年七月…山東…”

      曉敏有些無奈,擡手一抹嘴,開口說道。

##曉敏 念念,你整什麼呀,飯沒吃完給我拉走了,我這在哪,還得随時和局裡保持聯系呢。

      西念站在曉敏身後,臉上帶着微笑,開口說道。

#西念(青年) 耽誤不了多長時間,你說說,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就那麼湊合。

      曉敏的身影被帶着來到一扇門前,西念的臉靠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西念(青年) 别睜眼。

      說罷,西念垂下手,繞過她走向前方,曉敏閉着眼睛,依然不忘用叉子挑起泡面送入嘴中,伴随一陣推門聲傳來,西念的說話聲傳入耳畔。

#西念(青年) 睜眼吧。

      白色的光線籠罩着她的臉頰,曉敏緩緩睜開眼睛,眼中逐漸變得驚愕起來,隻見巨大的吊頂冒着紅褐色的光線,紅色的實木茶幾四周圍着皮革沙發,沙發旁的櫃子上放着一架台燈,牆壁上挂着一張張仿古典油畫,巨大的鋼琴矗立在一旁,落地窗前的紅色窗簾随風起伏。

      曉敏愣愣地看着前方,久久說不出話,西念将身上的外衣脫下,走進房間,挂在衣架上,側頭看向曉敏,開口說道。

#西念(青年) 進來呀。

      曉敏眼珠微微動着,問道。

##曉敏 你…你買的?

      西念愣了一下,輕聲笑了起來,開口說道。

#西念(青年) 想什麼呢,這是套房,你在山東辦案要待幾個月呢,這哪能讓你在賓館對付,我直接付了兩個月的錢,你每天那麼累,我還要去北京錄歌沒法一直陪着你,住的舒服點我放心。

      曉敏愣愣地望着她,沒等她反應過來,西念擡起手一下攥住她的手,将她拽進房間,褐色的木門徐徐關閉,金色的門牌寫着四個數字“二零二八”。

      西念從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側頭笑着望着愣神的曉敏,橙紅的光線籠罩二人的臉龐,西念開口說道。

#西念(青年) 華納簽我的費用給我了,一百萬澳元,兌人民币是六百多萬吧,從二零一一年算簽三年,二零一三年到期。

      曉敏眼神一愣,側頭看向她,不可思議地說道。

##曉敏 你…兩個月?花多少錢?

      西念嘴角輕揚,眼中閃過一絲調皮,她緩緩看向曉敏,将銀行卡含入口中。西念擡起手臂,輕輕将曉敏按在門闆上,身體前傾,含着銀行卡的臉逐漸靠近曉敏。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曉敏的臉頰染上了紅暈,眼神裡滿是茫然望着她。西念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輕聲說道。

#西念(青年) 這不用你操心,這是我的附屬金卡,給你,今晚和我開心一下。

      曉敏默默望着她,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依然用叉子挑起幾根泡面送入口中一吸,她嘴中來回嚼着,笑了出來,開口說道。

##曉敏 你在教我做事啊?我是人民警察,公職人員,住這種地方不好。

      西念擡手将含在嘴中的銀行卡拿下,微微俯身将腦門頂在她頭頂,臉上帶着柔和的笑容,輕聲說道。

#西念(青年) 不是這樣的,給你花錢,我開心,不管你需不需要…隻要花給你,我就開心。

      曉敏一抿嘴,擡頭一吻她的鼻尖,便轉身朝一旁走去,西念愣愣地望着前方,臉上露出笑容,緩緩轉頭看向身後,發絲随風微微搖晃。

      灰藍色調的天幕下,落地窗外的世界被一層輕紗般的霧氣籠罩。遠處,高樓大廈間閃爍着的光亮,不時因為彌漫的藍霧化作五彩斑斓的朦胧光球,電視裡傳來的新聞朦胧的播報聲。

      “七月二十八日,台風梅花席卷西太平洋…有爆發超強台風迹象…目前,最大風速十八米每秒…”

      電視機上播放着台風的行走趨勢,曉敏和西念互相依偎在床上,西念不時拿起一片薯片遞向曉敏嘴邊,曉敏盯着電視機,微微低頭一張嘴咬過薯片在嘴中嚼着。

      曉敏眼神有些複雜,低聲喃喃道。

##曉敏 壞了,搜救船就是沖着台風去的。

      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傳來刺耳的鈴聲,曉敏側頭一看,起身拿過手機靠在耳邊,開口說道。

##曉敏 我是曉敏,你講。

      西念側頭看向她,拿過一旁的遙控器将電視機的音量調低,曉敏的眉頭逐漸緊皺起來,開口說道。

##曉敏 好,我知道了。

      曉敏将手機一摁,放回床頭櫃,呼出一口氣,眼神有些複雜地靠回西念肩上,低聲說道。

##曉敏 果不其然,因為台風,救援日木水一五七一号的搜救隊進不了西太平洋,無法及時趕到了。

      西念側頭默默望着她,擡手摟住她的頭,手指輕輕撫着她的發絲,曉敏一抿嘴,緊皺着眉頭說道。

##曉敏 而且原本三十三人的漁船,他們彙報現在隻剩下十五人了,這沒了一半多的人,這是發生了多激烈的矛盾,居然殺了那麼多人…

      曉敏歎了口氣,拿起櫃子上冒着熱氣的水杯捧在懷裡,頭靠在西念肩上,開口說道。

##曉敏 日本出動的救援飛機發現他們具體位置,在距離日本海域以東一千海裡的位置,他們為什麼朝日本去了,我看,八成是因為殺了人,想偷渡過去。

      西念側頭望着她,不時輕輕“嗯”得一聲,曉敏将水杯靠在嘴邊一喝,抿着嘴歎了口氣,開口說道。

##曉敏 我算是明白了,一旦踏上這條船,就沒有所謂的普通人了。每個人都像從曆史深處走出的君主,殺伐果斷,拉攏盟友、組建勢力,而後,便是無休止的爾虞我詐與相互厮殺。

      電視機中的畫面播放着台風模拟,陣陣格外假的模拟風聲此起彼伏,曉敏眉頭皺成疙瘩,眼珠有些不安地左右動,牆壁上的鐘表擺錘左右搖晃,秒針每轉動一下便發出“嗒”得一聲。

      一雙手握着高音喇叭調試着,隻聽得喇叭中傳來滋滋啦啦的聲音,王傑的歌曲安妮逐漸清晰。陽奪緩緩躬下身,将喇叭放在地上,便聽得喇叭發出一聲格外刺耳的“嗡”。

      “二零一一年七月…”

      一隻手握着打火機,伴随啪得一聲,橙紅的火焰點亮陽奪的臉龐,他嘴中叼着煙靠近火焰,伴随火焰熄滅,他的臉龐沉入黯淡,幾縷煙霧從他嘴中冒出。

      “事到如今不能埋怨你…”

      “隻恨我不能抗拒命運…”

      陽奪直起身,發出嘶得一聲,将嘴中的煙拿下,濃厚的煙霧朝半空飄去,他緩緩将後背靠在牆上,仰頭看向天空,發絲随風起伏。

      “時時刻刻沉醉愛河裡…”

      “誰知悲劇早已注定…”

      蓮雙手抱着膝蓋坐在床上,哭紅了眼,眼周有些腫,煙頭在夜色泛着紅光,幾縷煙霧搖搖晃晃冒出,陽奪抿着嘴,緩緩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想起你的情…”

      “難忘記你我曾有的約定…”

      一道牆壁後,蓮跪在床上,側臉貼在牆上,昏黃的光線照耀着她的臉龐,一滴淚珠劃過她的臉頰。陽奪咬着牙,低下頭渾身發着抖,兩滴淚珠泛着微光劃過黑暗。

      “長夜漫漫默默在哭泣…”

      “心中無限痛苦呼喚你…”

      蓮的手掌緩緩從牆壁滑落,她渾身無力地靠在牆上,嘴唇微張發出陣陣哽咽。陽奪一翻身,腦門頂在牆壁上,煙灰在夜色中泛着紅光如雪花般落下,陣陣嘶啞而沉悶的哭嚎從陽奪顫抖的後背傳來。

      “安妮,我不能失去你…”

      “安妮…我無法忘記你…”

      蓮仰頭看着上方,眼中滿是絕望,淚痕在臉龐閃閃發光,昏黃的光球在她身旁徘徊。一隻手握住陽奪發抖的肩膀,陽奪一下轉過身,眼中含着淚愣愣地看着前方,隻見福波站在他面前,開口說道。

#福波 哥,所有人都睡了,可以動手了。

      陽奪一吸鼻子,連連擡手抹着眼睛,他呼出一口氣,微微一點頭,一仰頭說道。

#陽奪 行動吧,你跟着平德先去把文鬥騙出來。

      福波微微一點頭,“哎”得一聲,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轉身而去。陽奪有些失神地久久凝視着前方,發絲随風一晃,夜色裡,福波搖搖晃晃奔跑的背影逐漸模糊。

      陽奪側頭看向一旁,眼中泛着微光,他緩緩擡起手将香煙放進嘴中使勁一吸,紅光愈來愈亮。蓮站在翠綠泛着光的門簾前,肩膀靠在門框,失神地凝視着前方,門簾不時在她身前一晃。

      “安妮…我用生命呼喚你…”

      “永遠的愛你…”

      甲闆上的高音喇叭依然播放着,陽奪一吸鼻子,将煙拿下,重重咳嗽幾聲,煙霧從他口中斷斷續續噴出,他一抿嘴,身影形成重影,轉身而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搖搖晃晃前進,手一擡,香煙飛向半空,香煙在半空泛着紅光旋轉,重重墜地,香煙斷成兩節,紅色的煙頭在風裡逐漸黯淡。

      平德和福波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到一扇門前,福波側頭看向平德,手微微一揮,平德轉身走到牆壁後藏了起來,福波眼中透着陰狠,緩緩擡起手,手指屈起在門上一敲。

      門吱呀一聲徐徐敞開,文鬥站在門口,睡眼惺忪地看着前方,他重重打着哈欠,低聲說道。

      “怎麼了…大晚上怎麼放歌…還放那麼大聲…”

      福波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福波 舵角儀壞了,麻煩你跟我去看看。

      文鬥擡起手一抹臉,有些恍惚地一點頭,便走出門,福波臉上帶着微笑,轉身走向一旁,文鬥打着哈欠跟在他身後,兩雙腳步在甲闆上行走,突然間,兩雙腳步後又多出一雙腳步,跟在他們身後走。

      伴随最後面的腳步停下,中間與最前面的腳步先後停下,隻見得幾滴鮮血滴在甲闆上,福波臉上帶着微笑,緩緩轉頭看向身後,眼中透着陰狠。

      文鬥面目猙獰,瞪着眼睛徐徐看向下方,隻見一把帶血的刀從他腹部捅出,身後龐大的身影微微一晃,長刀猛地拔出,文鬥哀嚎一聲,捂着掉出來的腸子踉踉跄跄朝一旁跑去,大喊着。

      “殺人了!殺人了!”

      他瞪着眼睛踉踉跄跄奔跑,鮮血從指間湧出,身後的甲闆留下幾道血迹,隻見遠處站着一個黑漆漆的身影,突然間,那個黑影猛地朝他沖來,垂在腿側的手攥着明晃晃的刀。

      文鬥瞪大眼睛,一下刹住腳步,鮮血接連滴落在甲闆上,他左右張望着,隻見福波和平德舉着刀朝他飛奔而來,文鬥瞪大眼睛,張大嘴巴撕心裂肺地嘶喊着。

      石龍身體一轉,鮮血霎時濺上了他的面龐。咬緊牙關,他雙臂猛地發力,将刀抽出。隻聽一聲悶響,文鬥的頭顱随勢歪斜,脖頸處幾乎斷裂,露出猙獰的紅色肌理,而那沾染在刀鋒之上的,則是混合着黃白色的濃稠血液。

      文鬥直挺挺倒在地上,三人圍在屍體前,臉上帶着猙獰的笑,他們雙手一下抓起屍體大步沖向船的邊緣,伴随二人将胳膊一晃,文鬥的屍體飛向半空,重重掉入海裡。

      黑色的海水翻滾,滿是泡沫的海浪拍打着船壁,順子和喜子的身影在長廊中奔跑,二人一下将一扇門踹開,毫不猶豫地沖進房間。

      長廊内,昏黃的燈光忽明忽暗,仿佛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忽然間,陣陣凄厲的哀嚎劃破寂靜,緊接着是刺耳的電流聲。霎時間,所有的燈光盡數熄滅,長廊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唯有零星幾點微光從四周透出。

      哀嚎聲在這一刻停了,順子與喜子倒退着走出門,隻見他們一人抓着一隻腳朝外走着,一個渾身是血的船員在長廊中被二人拖拽着,一道深色的血迹在地面延綿不絕。

      阿超木然地坐在床沿,門外隐約傳來哀傷的呼喚與斷斷續續的歌聲。他的目光早已出神,唯有淩亂的發絲在微風中輕輕拂動,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臉頰。

      平德滿臉橫肉猙獰的臉龐在夜色中一晃而過,隻見他粗壯的雙臂一下抓起一個船員,将他高高舉過頭頂,又重重砸在地上。隻見福波舉着刀一個箭步沖向前方,對着船員的後背猛刺幾下,鮮血接連噴在福波的臉上,便見船員不再抽搐,沒了動靜。

      黑如墨染的海水洶湧翻騰,一波接一波的浪花猶如怒吼的野獸。幾具屍體相繼墜入這漆黑深淵,與之融為一體。突然,一道刺眼的閃電自天際劃破沉寂的夜空,伴随着轟鳴直劈而下,短暫照亮了海面。海面之下,一片赤色蔓延開來,仿佛整個海洋都被血所浸染。

      阿超眼中閃着淚光,側目看向一旁,他顫顫巍巍擡起手,拿過櫃子上記錄自己寫的詩的本子,緩緩站起身,他的背影在昏黃中緩緩走着,逐漸形成重影消失在房間。

      陽奪站在一扇門前,垂在腿側的手緊攥着一把長刀,平德和石龍朝他奔跑而來,陽奪緩緩轉過頭看着二人如被鮮血澆灌的臉龐,低聲說道。

#陽奪 那些人都處理完了嗎?

      兩個人微微一點頭,陽奪深吸一口氣,後退幾步擡腳一下将門踹開,詠渤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沒等他反應過來,陽奪雙手舉着刀一下沖向他,猛地紮在詠渤的胸口。

      詠渤瞪大眼睛,掙紮着攥住陽奪的手腕,想起身卻猛地翻滾掉在地上,石龍和平德奔向前方,一人一腳死死踩在詠渤胳膊上。

      陽奪将他胸口的刀拔出,鮮血噴在他臉上,陽奪大口喘着氣,猛地蹲下身,高舉着明晃晃的刀一下又一下朝詠渤紮去,他每落下一刀都氣喘籲籲地說道。

#陽奪 這不是二副嗎,怎麼躺地上了,嗯?不是不回國嗎?嗯?我滿足你,我滿足你…我滿足你!怎麼了…怎麼不繼續和鐵權為虎作伥了,你起來…起來 啊…和公司彙報…

      詠渤的臉被刀劈得血肉模糊,眼珠子掉在地上,隻剩下兩顆血窟窿,胸前皮開肉綻,血色的肉塊來回搖晃,陽奪臉上帶着獰笑瞪着下方,血肉接連噴在他臉上。

      阿超的床鋪還帶着褶皺,卻空無一人,阿超的背影矗立在船頭,身上的白色外衣随風劇烈起伏,他臉上滿是淚痕,絕望地望着前方。

      他緩緩将手中的本子掀開,一行行文字映入眼簾,幾滴淚珠落下将字迹模糊,阿超細微的哽咽聲此起彼伏。

      一具屍體被幾人的身影舉着扔向前方,海水再次翻湧起浪花吞噬了屍體,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撲通聲。

      阿超咬着牙擡手來回抹着眼淚,緩緩轉頭看向身後,發絲随風起伏,臉上的淚痕泛着微光,他一吸鼻子,低聲喃喃道。

#阿超 怎麼會變成這樣…

      陽奪臉上滿是鮮血高舉着刀追着一個模糊的人影奔跑,伴随前方那個模糊的黑影跌倒在地上,陽奪面無表情地臉龐瞬間獰笑起來,沖向前方,高舉在空中的刀猛地落下。

      追來殺去的身影在阿超的身後來來去去,伴随一個人影掠過,阿超的身影消失在船頭,隻剩下漫天白紙在空中翻騰,黑色的海水依然翻騰着,白色的紙片随着波浪搖晃…

##曉敏 阿超在第二場殺戮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死前他寫下最後一首詩,他的願望是自己能成名,自己的詩能面世,讓所有人看見…

      甲闆上的喇叭隻剩下刺耳的嗡嗡聲,陽奪渾身是血,連頭發都被血粘連,他攥着刀矗立在甲闆上,緩緩仰起頭看向天空,幾張白紙接連掠過他身側,白紙在天空胡亂飛舞,嘩啦啦的聲音不絕于耳。

##曉敏 可不會有人知道…他最後一首詩寫了什麼…

      挂在牆壁上的燈沾着潑灑狀的鮮血,昏黃的光線四周塵埃翻騰着…天邊的太陽初露,灰藍的色調籠罩,幾隻海鷗鳴叫着遠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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