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腳下的柿子樹57

在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他習慣性的把頭往上揚。在崔哥的想象中,也許這種想象來自于影視劇吧?幹這種違法事情的人都是膀大腰圓,滿臉煞氣,恨不得一言不合就把人打死的那種人。在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就立即做好了逢迎的姿态,很熟練的把自己放在了弱勢地位。他想通過自己的示弱卸下對方的防備心。這也是他多年來養成的一種習慣。

然而他上揚的腦袋并沒有迎接到對方的臉,那張臉在他的鼻尖那裡,很嚴肅的由下往上看着他。崔哥一愣,趕忙調整姿勢,從仰頭改為彎腰。

他看到了一個瘦小枯幹的男人。比自己還矮着一頭。眼光從上往下掃:頭發不算長,落着一層灰,好像剛從建築工地上過來。腦門上刻着三道又黑又深的擡頭紋。臉上的皮膚黝黑粗糙。正面洗的還算幹淨,耳朵邊和鬓角那裡有點髒,估計是洗的匆忙沒照顧到。戴着一副四四方方的小黑眼鏡。眼鏡片後面是一雙小圓眼睛。鼻子和下巴線條分明,顯示出了一種幹練。

見到對方的模樣,崔哥心裡感到一種踏實,但又有一點異樣。這并不常見,因為他的身體自小就比别人瘦弱,而且在他成長的年代裡,拳頭的大小能決定很多事情。所以他養成了在遇到陌生人時,首先表示出一種擔驚受怕的态度。然後再從陌生人的行動,談吐等多方面決定是緩解那種态度還是繼續維持它。對方比他還要瘦小讓他感到了安全,隻是這種安全很陌生。

他很熱情的說了一句:請進請進。語氣由往常的小心翼翼不自覺的變成了從容不迫。他以自身力量揣測對方:即便兩個人因為什麼打起來,應該也不會落于下風。當然這種想法隻是一閃而過。

“你是崔哥?”來人沒有進來,先問了一句。

楊穎(三角眼)怎麼派來這麼個人過來?來人心想,又幹又瘦又小,還很老。為什麼不找個年輕人?年輕人才好控制好擺弄。他心中有些不快,臉上的肌肉也繃得更緊了些。對崔哥的第一印象讓他仿佛在照鏡子,他把對自己的看法移植到了崔哥身上。這是個滑頭,他心中對崔哥評價着,别看表面上一團和氣,假的!我一眼就看出來這人靠不住。他和我差不多,我像了解自己那樣的了解這個人。

“對對對,是我。您是楊穎的朋友?”崔哥馬上答話。

“嗯,”來人點了一下頭,毫不客氣的往門裡邁步。

崔哥從這種不客氣中收獲了一種緊張感,可是在對方的頭頂從他鼻尖處劃過時,他又放松了下去。

終究比我矮着一頭,假如……我可以從背後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然後稍一用力就把他壓在身下。咱們都是男人,又都是幹的見不得人的買賣。力量才是唯一的保障。

崔哥看了看對方的腰間,寬松的外套遮住了那裡,看不出帶着匕首之類的東西。手裡提着一個不大的黑色書包。他想,那裡面應該就是他要拿的東西。從書包的外形還看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麼。

來人把包放在了椅子上,對崔哥說:“楊穎都跟你說了嗎?”

“隻說讓我來拿東西,沒說來拿什麼。”崔哥掏出香煙,抽出一隻遞給對方。見對方接過去後,他湊上前去用打火機先給對方點上。之後自己向後退一步,保持住适當的距離。自己當然也不甘落後的點上了一支。煙霧在兩個男人之間升騰,四隻眼睛相互從煙霧之中看着對方。

沉默了一會兒,來人的嘴裡好像進去了什麼髒東西。他用舌頭啐了一下,煙與唾沫從口中一齊噴出來,噴成一條煙柱。他眼睛看着椅子上的書包,從煙柱後面說出來兩個字:“文物”。說完扭頭看着崔哥,小圓眼睛眨巴着,好像要從崔哥的臉上捕捉這兩個字帶來的反應。

他希望崔哥表示出驚訝,驚訝過後不管是沉默還是拒絕,他都不再廢話,提起書包就走。他與三角眼的歲數差不多,但做事比三角眼謹慎的多。這可能也與他所處的環境有關。他常年遊走在法律之外的蠻荒之地,少了謹慎,也許轉眼之間就會被别人出賣。崔哥給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要說具體哪裡不好他也說不出來。直覺,他是從直覺那裡得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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