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出發的旅程最遠
我想起奶奶病逝前,奶奶可能覺得自己快不行了,于是,讓我的伯伯答應她一個請求:
一定要好好幫扶我的前程。伯伯答應了。誰能想到隻因奶奶的一句臨終遺囑,我後來的人生竟然與羽毛球連結了整整将近20年。
1
那時候,我才八歲,在體育館門口看見這樣一片羽毛,潔白而純粹。就這樣,我媽決定帶我去球館玩一玩,見我玩得很開心,便打算送我到這裡來練球。那時我經常生病,我媽覺得可以來這裡鍛煉一下身體,對我并沒有什麼特别大的期待。
于是,每天下午放學後,我就帶着羽毛球拍到學校對面的體育館進行訓練,常常會訓練到夜幕降臨時分,回家再做作業。汗流滿面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卻越來越不快樂。 我總是在日記裡寫着自己的煩惱:跑不赢别人,學動作太慢,被教練打罵,被隊友譏笑,哭得稀裡嘩啦,撅着嘴還是得要跑赢。
但反應和速度都跟不上同齡人的我,漸漸地在努力過後不再掙紮,那些蹲着奮力跳坡來練習腿部力量,在媽媽單車後面追着跑的日子都一去不複返,隻能永久地保存在我童年的記憶裡。而當時十二歲的我,将那快樂的也一并抹除,隻想逃離有關羽毛球的一切。
小學最後一年,我如願以償地沒有去打過羽毛球,非常忙碌而快樂地度過這一年。除開學習和考試之外,學校常常有作文比賽,還組織了一個作文展覽,讓同學們把自己寫得好的文章打印裝訂起來,然後在校園裡進行展覽。
但沒想到,我把這些打印成冊的黑字白紙帶回家後,迎來了媽媽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接下來你得好好練球了,下半年上初中,你伯伯幫你弄到省隊去。”淚水奪目,我氣憤地沖出家門,帶着一堆自己撕碎的稿紙,縮在牆角不停地抽泣着。
2
2004年的暑假,我帶着羽毛球拍又來到體育館,硬着頭皮,噘着嘴繼續學下去。雖然我對羽毛球和羽毛球館裡的同學都沒有好感,但看到電視裡奧運會中升起國旗的那一刻,我仍然流下熱乎乎的淚水。
我的伯伯曾也是一位國際賽事的冠軍。
因為答應了我奶奶臨終前的請求,伯伯決定把我帶到他當時所管理的省運動隊,讓我在那裡好好訓練和上學。而我因此似乎是幸運地逃過“小升初”考試的一劫,卻迎來人生當中不得不面對的難題。
2004年10月,那時我的同學都已經上初中一個多月,而我才剛剛抵達校園,那個承載我四年時光的職業中學,也就是耳裡聽聞的省運動隊。
剛到這裡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非常新奇,也有點興奮,因為感覺終于可以脫離家裡的約束。來了些許時間之後,我發現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白天練球,晚上學文化課的生活,非常忙碌,也非常充實。
早上總是有甜酒沖雞蛋喝,下午訓練完後拎着背包去澡堂洗澡,自己把髒衣服拿回宿舍,接一桶水在陽台上搓洗,濕哒哒的衣服晾好後,就帶着筆和書去學校比較偏的一棟樓裡上課,大概九點多回來。跟普通中學的宿舍一樣,到睡覺的點會有響鈴,然後上洗手間、洗漱、關燈上床,會有教練來檢查到寝和熄燈情況。一天就這樣過完了。
跳梯台、沖陡坡、賽短跑,都是那時候早訓的内容,一早六點,我們在響鈴聲中迅速起床,被水龍頭裡清冷的水一澆清醒,立馬跑到訓練場地集合,在汗流濕之後,去食堂打一碗早飯,裡面每天都有甜酒沖雞蛋,甜甜的,不苦澀。這些最初的日子,使人很有沖勁,仿佛一切回到了最開始接觸羽毛球的時候,跑着跑着,即使哭了也要跑。
這些隊友們都比我強,他們是真正通過層層選拔上來的苗子,速度、力量、反應,以及羽毛球手上的技術都遠遠超過我,而我隻能在每次與他們較量之後,選擇承認這種差距。
訓練的内容都一樣,我和他們的差距卻随着時間越拉越大。不知不覺,不曉得從何時起,我總是和身邊的隊友們有着不一樣的訓練。
短頭發,雙眼皮,矮矮胖胖的一個教練,她常常用一種不争氣的語氣對我說,“小毛啊,你那個動作不是那樣的,去給我揮五十遍的拍,基本動作都練不好,還談什麼打球啊,就算打球,你也是接不住!”
我隻好低着頭,默默地把腳移到了球場外的地方,然後注視着天花闆一排排耀眼的燈光,望着空無一人的前方,用力地把拍子向空中揮出去。雙手舉拍、轉體、手肘彎曲再擡高,接着伸直,手腕轉向正前方,然後整個手臂揮出去。我一遍又一遍地揮,一遍又一遍地甩手臂,就像要把那不開心的事情甩出去一樣。
啪—啪—啪,在上空的羽毛球飛來飛去,聲音清脆的打球聲,以及輕快的腳步所發出的摩擦聲,一遍又一遍穿過我的耳朵,就跟針頭一樣,刺過來很疼,綠色球場上一個個跑動的身影,從球上絮絮掉下來的白色羽毛,落得滿地都是。
我揮着手中的羽毛球拍,心裡就似一顆睡蓮上的露珠,濕哒哒,也同樣想渴望開出花來,渴求自己生命的花朵能夠有綻放的一天。我望着球場出神,定定地望向那,望癡了,我試着在揮拍的地方開始動起來,開始做各種跑動的動作,對面的教練和隊友們似乎沒有看見我,對我的小小動作毫無反應,我也沒有望向他們。
我像風一樣盡情地跑動起來,不一會兒身上已經微微發熱,我一直跑到自己臉上開始出汗,才慢慢止住腳步,喘口氣,我在原地停下來休息,走了幾步,彎下腰來,咦,感覺腳下好像踩到什麼東西,一看,是一個已經黑糊糊,破破爛爛的羽毛球,我并沒有嫌棄它,就像并沒有嫌棄自己一樣。
我撿起它,對着球場外邊緣的一角,開始對着牆打球,啪啪啪,我把球一用力,用拍子橫着把球打到牆上,這時,清脆的聲音十分喜悅,一遍遍在腦裡響起陣陣歡快的音樂,棉花糖般的雲朵住進我心底。我已經開心地發了昏,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并沒有發現周遭的情況。
“王小毛!你在幹什麼!”教練氣兇兇地站在我後面,雙手插着腰,用狠狠的眼睛直射向我,當我還在對着牆打球的時候,旁邊一個隊友從後面拍拍我的肩膀,我回過頭來看到教練,她在那裡,眼裡的火噴過來,我隻好低下頭,跟着她的腳步回到訓練場地。
我還是在原地,還是在一遍又一遍揮舞着手中的拍子,失落得仍然像顆露珠,沒有屬于自己生命的花朵,有的,隻是别人開花時的陪襯。我開始胡思亂想,電影的畫面一張張映在我的眼前,我似乎就在影片裡頭,扮演着透明的紙片人。
3
在我做了很多努力後,我放下對羽毛球這項運動的期待,在我依然被安排去揮拍的訓練日子裡,我揮着揮着,卻開始想自己的事情,看的小說、寫的文章、聽的歌,甚至是在收音機裡聽來的鬼故事,在小賣部和老闆讨論的小說,以及在保安室那裡所看的電視,通通想一遍,眼睛望着天花闆、地上,或者是牆上的影子,我都能從我的思緒中得到些寬慰,至少,我還能自由地思考着我想思考的東西。
然而,時間一長,我像是漸漸被凍住一樣,我對這種思考有了倦怠,更多的是在幻想自己的未來,如何擺脫當下的人生境地。想着想着,竟真的以為自己是這樣,腦海裡總是浮現出我被哪個公司簽約做寫手,每年大把大把的酬勞,或者著名導演到我們學校來選角,一不小心被選中,經過培訓去演部電影,從此走上演藝道路等等,就連上學、工作、戀愛、結婚、生子、養老這一生都刻在腦裡,妥妥地已經安排好接下來的劇本,從此順遂如願。
不過一旦回到現實,我卻清醒得如同被潑一盆冷水,再清楚不過,這,隻是我打發虛無時光的妄想與幻象,而我到底能做什麼呢,我的價值又在哪裡,我是不是就是一無是處的?我常常在被窩裡,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擦着眼淚,把枕邊浸濕了,也還是倔強地認為,我的人生不應該這樣。
漸漸地,身邊的隊友們,個頭都長起來,塊頭也比剛來的時候大些,隻有我還是那副小小的樣子,也隻有我仍然被一些師姐叫去給她們買一些零食,或給某個教練跑下腿,去買包煙之類的。
随着差距拉大,我經常能感覺到,我與她們漸漸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她們經常聊的是誰的技術好,誰這次又要去哪裡比賽,比賽地哪裡有好吃好玩的之類,常常能看到她們統一的比賽服裝,以及燦爛的笑臉。我隻能一個人去食堂,去澡堂,然後回到宿舍,默默地縮在床上看着自己手中的書,聽着電台裡的歌。
在灰暗的日子裡,似乎也有一道閃光。在跟不上隊友訓練強度的日子,我被派去接待外來賓客,陪同他們一起打球,雖然不是專業運動員,但在業餘選手的對打中,我也找到了一些愉悅感,能教一些基本動作給初學者,或業餘愛好者,我感覺到心裡有一點點成就感。
但這種成就感很快就被擊碎,我又被派去給師姐們撿球,當她們在啪啪啪擊球後,我需要把一個個打到地上的球撿起來,然後放回球籃子裡,循環往複,不再需要揮拍後,我感受到一種舒适感、新鮮感,但很快這種感覺也已消逝。我邊撿球,邊幻想着未來的場景。
正當我感覺人生也就這樣吧,教練突然把我從二隊安排到三隊去訓練。三隊是更小年齡的隊伍。
一開始其實也沒什麼改變。不過,我心裡的想法跟之前有所不太一樣,沒有那麼茫然、絕望和無助,甚至在很多次隻能發呆看别人打球時,我常常在理清自己的人生軌迹,自己的路途。
換一個教練後,我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這個陳老師時常鼓勵我,時常教我一些道理,她總是對我說,“小毛,少說多做,少想多做”,這句話經常漂浮在我的腦裡,她有的時候找我談心,她也總說,“你會變好的,會變好的”,就像餘音一樣常常回蕩在我耳邊。
她還給我機會,去理清自己的思路,允許我專門騰出一點時間來思考自己的路,而不是就這樣白白在這裡虛度青春。那天,我背着一個小包,裡面裝着一些書,趁着陽光撒下來,我走到學校的一角,這裡有一秋千,是我剛到這裡時,和隊友們經常來蕩的秋千。
現在,我一人蕩了蕩這秋千,咿咿呀呀,這聲音也在提醒我,似乎我已經不屬于這裡,那我屬于哪裡呢?随着思緒,我從秋千上下來,走到對面的一個亭子。亭子下面是碧綠的湖水,格外靜止,好像也沒有小魚遊動。這時,外面下起一點點雨,我拿出包裡的書,在翻開書的第一行字,我眼裡的一顆淚滴到了書上。
大好的青春年華是屬于誰的,屬于哪裡的呢?或許我已找到人生的答案,或許沒找到,從這裡出發的旅程,我遠遠沒想過,自從我踏上這趟火車,竟有如此之漫長的路途。
4
在三隊一段時間後,我的生活變得充實很多,有球打時,就打打球,沒球打時就練練力量、身體素質之類,也不再有望着地闆、天花闆的日子。隻是我和新的隊友們仍然有一段距離,我依舊無法融入她們。
但是此時的我,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隻覺得自己是孤零零的,在這趟旅程中,我結識了幾個很好的朋友,她們是我這段灰暗旅程中撒下來的一束光,溫柔地照着我,讓我不再迷失于這困境之中,漸漸有勇氣,有決心去走屬于自己的路。
白天常常是無聊的時候,一到晚上就是我感到十分雀躍的時刻,我總是第一個先到教室,最後一個才離開。教室在一棟小小的樓裡,而且整個上文化課的中學就隻有這棟,白天是給大學生上課的地方。
給我們上語文課的老師,是我們的班主任,黎老師。她瘦瘦高高的,瓜子臉,尖尖的下巴,戴一副黑框眼鏡,筆直的黑色長發從肩上飄下來,細細的腰,夏天總是穿着十分修身的長裙,顯得很有氣質。
盡管是一副文文靜靜的樣子,但她上課的時候,總是特别大聲,像要蓋過下面叽叽喳喳講話的細碎聲音,以及敷在桌子上睡覺的鼾聲。她不僅會講語文知識,而且會串聯很多與課文相關的曆史,黑闆上密密麻麻寫滿用白色粉筆堆疊的曆史線索。因為我們沒有曆史課,感覺黎老師總是很用力地在講些額外的曆史知識。我很喜歡她的課,連同她這個人。
課下,她沒有老師的架子,也總是跟我們來搭話。笑得嘴巴張得很大的她,在沒有上課時,就像一個大大咧咧,非常可親的大姐姐。
我經常最後一個走,有時幫她擦黑闆,收拾講台上的東西,漸漸的,我成了常常跟在她後面的小跟班,幫她搬書、搬作業、打掃衛生。我們倆在課餘時間時常能聊到一起,聊文學、聊曆史、聊生活,甚至是明星八卦。她是這裡第一個能和我這麼暢聊的人,于是,很快我就常常去她家淘書看。我們成為無所不談的朋友,她也經常跟我訴說生活中的不易。
周末,她會帶我去市中心吃别樣的小馄饨,還帶我去書城逛書,那時,我在書架上看到紅色封面的書籍,第一次認識餘華這位作家,被他的文字所震驚。後來,我們倆總是利用周末時間出來逛逛。她喜歡去報刊亭買意林或讀者類似的雜志,不知不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也漸漸養成這個習慣。後來在她家,我們聊起畢淑敏這位作家,以及茨威格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就這樣,我又認識幾位不同的作家,對文學的興趣再一次被激發。
那時,隻有黑白手機的年代,還有電話亭這種設置的時候,我常偷偷在中午時分出去,假裝是成年人,在學校對面的一個網吧,打開網頁,攤開自己寫好文章的本子,在那裡對着本子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來,發在當時一個比較大的學生作文論壇上,當時是叫創新作文BBS。這個文章一發出去,不管有沒有人來看,我的心就樂得像開出花來。
黎老師總是在班上會念到我的文字,我也時常被黎老師的話所鼓舞,她說,“我是她見到過的,第一個對寫文章有靈性的人”,她讓我逐漸對寫作增加了信心,參加作文比賽,她會拿着本子在旁邊一句一句和我一起推敲,到底是哪種表達方式更好。慢慢的,我參加比賽多了,她開玩笑似地笑着說,“别忘了加上我這個指導老師的名字哦”,我倆都笑開花,燦爛的笑容把在運動隊的陰霾都一一抹開。
5
後來,我成功進入一項大賽的複賽,突圍初賽的我,被周圍的隊友們知道,都啧啧稱贊着,那一刻,真的感覺屬于自己的生命之花終于要開始綻放。
在複賽中,我寫了一篇小說的初稿,拿給黎老師過目後,黎老師用紅筆在紙上劃很多修改的波浪線,她拿給我的時候,我看到她眼圈外有一道道黑色的印記,她打着哈欠說,“有很多需要改的,都在上面,回頭有時間我們坐下來面對面細細探讨一下”。
我非常欣喜,同時也非常清楚,她是趕着截止時間,深更半夜還在幫我檢查文章,但這已不是在她的工作範疇之内。雖然後來我并沒有進入決賽,但黎老師還是照樣把初賽那篇文章打印出來,讓班上的同學都觀摩一下,而我因這次的突圍,感覺人生不再是那麼茫然,至少,我還有寫作。
時間一長,連同黎老師身邊的朋友我也認識了,那時有個矮矮的,臉肉肉的,圓圓的,一個教英文的老師,是她的好朋友,她們經常一同上下班,我們漸漸熟識,這個教英文的馮老師也有一個小跟班,長着一雙大眼睛,水靈水靈,這個女生也很喜歡寫作,她是乒乓球隊的,通過這個馮老師,我也認識了這個女生。
漸漸的,我倆就經常一起讨論寫作,她是住在宿舍的頂樓,房間隻有兩個人住,我有時去她那一起說說話,解解悶,她有時也喊我陪陪她,一起聽聽歌,不說話的時候,我喜歡兩個人十分悠閑地坐在床邊,很靜谧的樣子,讓人沉浸在裡頭。
她的性格比較安靜,常常會問一些比較讓人深思的問題,有一次,她問我,“你見過最美的風景是什麼?”,我被問得啞然,但她飄來的神情,讓我感覺那刻的畫面很美很美,烙下很深的印記。
6
過了三年多,我們快要初中畢業的時候,我媽給我請了一個補習老師。打算回去讀普通高中的我,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就連黎老師也開始幫我補習曆史,督促着我多看書。漸漸地,我已經很少天天去訓練,陳老師看到我經常請假也習慣了。
我最後甚至沒來得及和黎老師,還有我那一起寫作的朋友好好道别,就要離開這承載我四年青春的運動隊。
幸虧,最後搭我和媽媽去車站的小車停在運動隊的門口,黎老師騎着小摩托急急忙忙開了過來。我沒有在黎老師面前掉眼淚,因為怕分别的感傷,我隻是抄了段文字給她,說明我内心的感想。“有志者事竟成”,她用鼓勵的眼神望着我,我心底升起很強烈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被賦予某種神聖的力量。
然而,當我站在車台上,黑色的夜晚向我撲面而來時,我的淚水打濕了身上白色的短袖,我望向這沉沉的夜色,聽着轟隆隆的車聲,竟有些舍不得離開這裡。回想在這裡的一切,我曾經如此讨厭這裡,想離開這裡很多次,卻沒想到在這最後的告别中,我是如此留戀,就如同留戀曾經青春裡所有痛楚的、歡樂的、恨透的、熱愛的。此刻,它們都彙集到這黑色的天空中,一不小心,劃破這天際。我望着遠方,一切,都在遠方慢慢出現,一切,都在遠方等待着,守護着,就像河流,彎彎曲曲地向前一直流淌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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