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

林曉曉生來就是個聾啞人,她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再到她的爸爸媽媽都不是聾啞人,她的哥哥姐姐也不是聾啞人,而她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聾啞人,她聽不見也發不出聲音。從她出生那一刻起,或者應該說,她還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她的世界裡就沒有聲音。

當别的小娃娃用“哇哇”大哭來表達餓了困了不高興的時候,她隻能睜着她那雙圓圓的大眼睛,蹬着四條腿,哦,不對,蹬着兩條腿,揮着兩隻小胳膊,鼻涕眼淚流滿面。這是哥哥跟她說的。

當别的小娃娃用“咯咯”奶笑來表達高興的時候,她同樣是蹬着兩條小胖腿,揮着兩隻小胖手,彎彎她的嘴角,彎彎她的眼睛,哈拉順着嘴角流到脖子裡。這是姐姐跟她說的。

而她之所以生來是個聾啞人的原因,可能是她的太爺爺太喜歡她了,一代又一代,太爺爺的聾啞就這麼跳過了别人,遺傳到了她頭上。這是爸爸跟她說的。

她是爸爸媽媽四十八歲時候的老來子,那個時候,她的爸爸媽媽已經兒女雙全,哥哥上大學,姐姐上高中,再待幾年,她的爸爸媽媽就能享受到兒女的供養,出去旅遊,到處走走,結果,她這個小生命降臨了,她是她們一家子的意外驚喜。這是媽媽跟她說的。

所以,從小到大,林曉曉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缺陷,上特殊的學校,學認字,學手語,讀唇形,過特殊人的普通生活。畢業之後,在特殊學校裡教跟她一樣特殊的孩子們。等到某一天,或許會碰到一個跟她有着同樣或者不同缺陷的人,談一場特殊的戀愛,或許孤獨終老,這就是她的命。因為,除了接受,别無他法。這是她對自己說的。

林曉曉從來不信佛也不信上帝,她覺得,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虛無的事物上,隻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心安理得的借口罷了,至于最後會不會心安理得地平靜接受,也隻有當事人心裡最清楚。畢竟,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管好與壞,承受的人始終是自己,最後,接受悲傷與喜悅的也隻能是自己。所以,她從來不去寺廟,也不去教堂。

與其說,她是一個無神論者,倒不如說,她是一個冷淡到近乎冷漠的人。從她懂事開始,她就再也不會笑也不會哭了。雖然,她是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氛圍裡長大的。雖然小時候,她也笑過,或許吧。但是,最後,因為無聲,她的世界,歡樂和悲傷都是一樣的安靜,除了接受,平靜地接受,接受爸爸媽媽的先後離世,接受哥哥姐姐因為各自的家庭而逐漸的遠離。其實,林曉曉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她,是她在逐漸遠離哥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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