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看不到海》第十七章 我是一個沒人要的混蛋

每周六晚上是吃貨社的活動時間，鹿竹作為副社長負責拉贊助和采購。

“你想吃什麼？陪我去買零食，晚上是Movie Time。”鹿竹問我。

“妳不應該看看大家想吃什麼？”我說，“畢竟是大家的活動，不能隻顧着我一個人。”

“醫生上次跟你說什麼不能吃來着？”

“不能喝碳酸飲料，少吃豆制品和草酸含量高的水果。”我撇了撇嘴，心想今天晚上是喝不上可樂了。

學校的超市在一條叫樂街的小型商業街上，除了超市還有各種餐飲，奶茶店，美甲店等。遠在郊區山腳下的我們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娛樂的，樂街成了唯一的商業中心。

關東煮和臭豆腐的味道在街上飄蕩，甚至蓋過了麻辣燙的氣息，踩着滑闆的同學嘴裡不停叫喚着：“讓一讓，同學讓一讓！”奶茶店門口的桌子上幾個女生小口抿着吸管互相傾訴着心事，剛從美甲店走出來的女生拿着手機對着新做的指甲拍照……

我推着購物車，鹿竹在身邊一蹦一跳地從貨架上挑選貨物，扔進車中。

“你喜歡薯願還是樂事？”她拿起薯片，在我面前晃了晃。

“都行吧。”我是一個不愛吃零食的人，更不愛吃甜品，事實上我對任何能進嘴的東西興趣都不大，除了可樂。

“那就都拿上，我最喜歡番茄味的樂事。”

“妳拿的都是妳自己喜歡吃的吧？”我把雙肘放在車子的扶手上，問她。

“嘿嘿。”鹿竹沖我傻笑，“不然呢？”

貨架擺放得很緊湊，中間隻能差不多兩個人通行。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男生，見了鹿竹先是眼神一亮，然後表情陰冷：“呦，這妳新男朋友啊？”

鹿竹嘴角的笑容消失了，拉着我的手也緩緩松開，充滿敵意地瞪着他：“不是的，你别瞎說，這是我弟。你到底要幹嘛？有事說事行不行，有必要陰陽怪氣嗎？”

“這下全校都知道妳褲裆裡的那點破事了，感覺怎麼樣？”男生用舌頭刮了一圈上牙床，皮笑肉不笑。

“你……”鹿竹上前走了一步，卻隻吐出來了這一個字。

我察覺到了火藥味，拉了拉鹿竹，用身子擋住了她。

我淨身高178，穿上鞋勉強可以裝一下180，在陝西算中等偏上了，但面前這個男生比我還高出了一個頭，瘦削的臉頰楞骨分明，一臉壞笑。他一定是之前在校内論壇發布PDF的那個人，鹿竹的曆任前男友之一。

鹿竹在背後用手指不停戳我，我知道，她不想起沖突。

“擋住路了，讓一下。”我向前逼近他。

“妳是真的傻還是裝的？到底要渣多少人才肯收手？”男生雙手插進衛衣口袋側了側身子，給我們讓出了一條路出來。

我拉着鹿竹走了過去。

出了超市我一直不說話，鹿竹點了兩杯奶茶，拉着我在店裡坐下。

“怎麼啦？”她用很無辜的語氣問我。

“我們現在算是什麼關系？我是小三嗎？這麼不願意跟别人講？”我其實一直搞不懂她這個人，從不跟我确定關系，卻一直做着情侶的事情。

“你知道如果我承認你是我男朋友，會給你帶來多大麻煩嗎？會有多少人來找你事？你知道嗎？ ”

我低着頭吸着奶茶，沒有看她。

“就剛才那個家夥，我們确立了關系，還發了朋友圈官宣，過了兩天他就被校外的人打了，你知道嗎？我承認喜歡我的人很多，但是不一定所有人都像你們一樣講道理。我是從小到大我們那個圈子裡面為數不多考上大學的，我們那個貧困縣城要考上大學有多難你知道嗎？全縣城就兩所高中，二本上線率還不到50%，你一直在西安上學，初中在省重點，高中在省示範，你考班裡倒數都能上一本，你理解不了的。”鹿竹眼眶紅潤，語速飛快，情緒激動，“上次一起喝酒的那三個，高中沒上就來西安打工了，搶劫還去蹲過一陣子，你跟他們這群人怎麼說理？看你不爽就直接打你，他們做事完全不計後果的。上次我帶你去喝酒，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們玩不到一起嗎？我就是為了讓他們認一下你，我在宣誓主權：葉藏是我鹿竹的人，你們以後不許找他事！”

“那為什麼不遠離他們？”

“從小陪我玩到大的朋友，這種友誼很難得，雖然他們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對我一直蠻好的。”

“對妳好是因為喜歡妳。”

說實話我确實理解不了這是一種什麼友誼，我從縣城到西安以後，之前的幾個朋友全被我弄丢了。西安的小孩見我連普通話都說不标準，總是排擠我欺負我，我隻能跟小區裡的幾個女孩子玩。這也導緻了我從小就自卑的性格，做什麼事都獨來獨往，也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中學六年唯一交心的朋友隻有我的同桌許子昂。

鹿竹趴在桌子上嗚嗚大哭，肩膀不停抽動，我摸了摸她的頭：“對不起。”

鹿竹擡起頭，哼了一聲，淚水弄花了她的妝，我拿起紙，幫她擦着眼淚。

“難看死了，你一擦更難看了。”鹿竹笑了起來，鼻涕吹出了一個小泡泡。

“我覺得好看就行。”

鹿竹低下頭，兩個食指戳來戳去：“我和你一樣沒有安全感，可能我真的很渣吧。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别人喜歡我嗎？隻要他們不表白，我就裝作不知道，繼續享受他們對我的好，我和你一樣缺愛。我想着總有一天他們會碰到合适的女生，然後疏遠我，那時候我又是一個沒人要的混蛋。”

“不會的，妳有我。”

“奶茶還喝不喝了？”鹿竹一把搶過我的奶茶，抱在了胸前。

我低頭一看，鹿竹的那杯早已見底，我的奶茶還有四分之三。我尋思這麼甜的玩意你喝着不膩麼？

“不喝了，太甜太膩，喝不習慣，妳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