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齊
尕齊是條狗,如果活着,到現在應該有五十多歲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尕齊我沒有見過,聽小叔說,它是父親在山裡藏民家裡幹活時藏民給的。全身黝黑,個頭不高,雙目炯炯有神。你如果不怵它,可以将它一腳踢飛,如果怵它,它光呲牙咧嘴,毛發悚立的形象就可以将你逼退三丈!我不知道父親給它為啥取名叫尕齊,也不知道是哪個齋,搜來搜去,就用這個齋吧,權且是為了給這個小狗狗一個複雜,穩重,端莊的形象吧!
五十多年前,尕齊在家裡充當調和劑的作用,在哪個吃不飽飯的年代,它能在那個破爛大家子裡存活一段時間也算是奇迹了!
小叔在家裡排行老小,五十多年前十來歲,十來歲的孩子放羊剛合适,兄弟們不争也不搶,不論刮風下雨。相較于幹農活,放羊相對輕松,但對于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來說,放羊一次可以,天天放就跟幹農活沒啥區别。這種時候要是有個伴,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哪怕是條狗!尕齊就是這個伴。那時候放羊,每天的口糧就是一個黑面馍馍加一瓶水,說白了就是中午的一頓。小叔每天為了領尕齊跟他去放羊,從出門那刻起就把馍馍拿在手裡,一點一點的掐給它,過沙溝,出廟溝,走出王家灣,翻過山到了小夾溝,莊子就看不見了。馍馍裝起來,這時候尕齊看不見村莊就得跟着了。小叔說每天領尕齊去放羊是一件廢人的活,真是絞盡腦汁。每天翻過山到看不見村莊的地方半個馍馍就沒了,到中午,那剩下的半個馍又是人一半狗一半。人和狗都吃不飽,都在餓肚子,但很快樂。小叔給我幸福的回憶着。
到了下午,趕羊回家,從松樹灣出來,過了王家灣的梁,村莊就看見了,這時候尕齊就跟火箭似的向莊子奔去,小叔說就跟噴氣式飛機一樣,尕齊身後塵土飛揚直射村莊,速度之快,令人羨慕!羨慕的是尕齊可以早點吃晚飯!
日複一日,尕齊每天跑來跑去,從春天跑到了冬天,從樹葉綠跑到了樹葉黃,從小狗跑成了大狗,雖然尕齋個頭沒長,卻成了放羊路上必不可少的風景。
後面的故事我不想再講下去,但轉眼一想,是故事就得有始有終,包括人生一樣也是有來有去,狗也逃不過自己的宿命。
金秋十月,是收獲的季節,在莊稼人眼中,一年四季的這個時候是最美的時候,就連空氣中也彌漫着麥香味。也是這個時候,是莊稼人一年最辛苦的時候,為了不讓一年的辛苦白費,避免老天一不高興來上一場冰雹,盡快讓糧食裝進倉子裡,全家總動員收麥收豆,放羊就成了非必須的任務。尕齊這時候就領受了看家護院的任務。也是這個任務付出了血的代價,也留下了遺憾。
那天天氣很好,一家人早早下地,家裡人為了不讓剛蒸出來不久的一蒸籠馍馍馊了,遂切成薄厚均勻的馍片,放在院裡鋪好的單子上晾曬,尕齋領命護佑這些馍片的周全,驅趕鷹雀老鸹尕齋綽綽有餘。
中午收工,三叔走在前面,進門那一刻傻眼了,大門的一扇被擡出了門框,由于還上着鎖,斜斜的靠在另一扇套在門框裡的門上,走進院子一片狼藉,曬馍片的單子上密密麻麻的蹄印,從嘴裡嚼進去又掉出來濕漉漉的馍馍渣散落在單子上,一眼望去就是被豬拱了的現場,并且是個頭不小的豬!尕齋無辜的守在單子旁邊,呆頭呆腦,看見三叔進去,仍像往常一樣跑過去,像許久未見親人一樣想向你搖搖尾巴,圍着褲管蹭來蹭去,哪知此時的三叔早已火冒三丈,來不及多想,早将眼前的這一切歸咎于尕齋,腳起腳落,尕齋來不及多想就飛了出去,輕輕的一聲,三兩下掙紮就再也沒有起來。當三叔轉過身看到禍害完廚房,從廚房裡哼哼着出來,嘴裡叼着菜葉子的豬時,才意識到誰是罪魁禍首,誰蒙受了不白之冤,但,為時已晚!當然,豬免不了遭受一頓毒打和兩天禁食的懲罰,三叔為此自責了好幾天,自責是自責,總不能再将這頭等到過年才殺的豬也殺了吧。
尕齋就這樣消失在了一家人的視線當中,很美好也很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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