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黃山舊遊記
原創作品,文責自負。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好友弄來一張海歐DF1型相機票子,當時屬于緊俏奢侈品。
我一咬牙,花了兩年的積蓄,買下了它。随後買了本攝影書,惡補一下,弄懂光圈快門之類的。
稍具常識,便躍躍欲試。恰好有檔事需出差,和其他部門協作,倆人一起,赴安微鳳陽及江西樂平。
我出差一般選春秋兩秋,符合古人之義。此番外出,亦是四月中旬。
先乘火車到蚌埠,再乘汽車到鳳陽。那年代,鳳陽還很貧困,泥壘的房屋随處可見,馬路上塵土飛揚,樹木稀少,天地灰蒙蒙的。以雜糧為主食,吃了幾頓都是窩窩頭和玉面餅。窩窩頭熱的時候尚可以,冷了就如同石塊,難以嚼咽。
辦事前後待了二天,第三天上午,乘長途車去南京,約五六小時,風塵仆仆的下了車。
當天,在南京吃了鹽水鴨,挾起一塊肥厚鴨肉塞在嘴裡時,心裡甭提有多暢快了。
在南京遊了中山陵、玄武湖及長江大橋等。夫子廟去沒去過沒印象了,覺得有意思的還是長江大橋。
在橋上,恁欄眺望,江水東去,舟楫往還,鷗鳥翔于空中,岸邊鐘山龍盤,石頭虎踞,氣象壯闊,不愧為六朝帝王都城。
在南京乘長途車赴黃山,早上發車,下午到黃山腳下。當晚洗了溫泉浴,寄宿山腳客棧,睡通鋪,準備明天一早爬山。
在上海動身前,備了些方便面。好像方便面問世不久,品種很簡單的,至多四五種吧。因為風景區的餐飲貴,能省就省了。
第二天早上,每人各泡了二包面,吃飽後,包裏寄存山下,輕裝登山,打算一天上到玉屏,宿一晚,觀日出後下山。
從山下到玉屏石階約一萬二千多級,我們在山下買了根拐杖,卷起褲腳,興沖沖的上山了。
一路上,鳥語花香,晨岚朝輝,随身附影。翠嶂綠岩,怪石奇松,時而可見。随着山階盤旋升高,景象也愈發奇絕了。大約中午前後,到了天都峰腳下。
在山腳下吃了些幹糧,喝了幾口水,開始攀登天都峰。梯階甚為陡峭,直線上升。登此峰者幾乎頭頂着前面遊客的屁股,螞蟻似的爬行着。
大約爬了四分之一,兩股戰戰,汗如泉湧,幾乎為之虛脫。望望上面,峰頂遙不可及,回視山腳,天梯直懸,不禁萌生怯意,打了退堂鼓。
也許上午登山太猛了,中間少休息,此番攀爬,後繼乏力露窘了。和同伴一商議,他也有此意。于是,倆人屁股着梯,雙手拉着欄索,慢慢的往下挪動。谷風鼓蕩,霧氣時而從身旁飄過,此刻顧不上欣賞,心裡隻是默禱着神仙佛祖保祐,平安下到平地。
到了平地,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半晌沒說話,隻是喘着粗氣。天都峰如此,蓮花峰自然也不攀爬了。還是直上玉屏,歇腳為好。
天都峰離玉屏不遠,稍微恢複精力後,便鼓餘勇策杖而前行,行不多久,迎客松映入眼簾,絕壁危岩之上,有峰平坦,屋檐翼翼,玉屏到了。其時看了手表,已是下午四點多了。
玉屏的飯菜比山腳貴幾倍,我們晚上依舊以泡面充饑,各食了二包,外加山下買的煮雞蛋,一人一個。飯後,胡亂洗了臉,刷了牙,便早早休息了。
山上的住宿比山下還簡陋,高低床,一排排緊挨着。整個屋子充斥着汗味腳臭,但絲毫不影響睡眠,白天登山都累了,呼噜聲中,進入夢鄉。
淩晨,外面漆黑一團,我們起床了。山上溫度奇低,軍大衣早已借完了,無奈之下,隻好和同伴合披一床棉被,打着手電筒,去後山看日出。
借着亮光,小心翼翼的走在山路上,前後左右黑暗莫辨,惟有數十個手電筒的亮光,遠遠觀之,如螢火蟲般,在墨漆般的山際岩石上旋舞。微光之下,怪石奇松,宛如遠古洪荒之獸,猛然從黑暗裡撲來,作勢攫人,随又悄然隐沒。
戰戰兢兢下,到了觀景處,那裡已聚集了數十人,黑鴉鴉的,語聲喧喧,電筒光柱四下亂晃,這時,東方有點微白。
後面的等待是新奇、興奮和焦慮混雜在一起的。東方漸漸亮了,天幕盡處,彩霞隐現,其中間山巒起伏處,色彩迥異,好像煉鋼爐的鋼水,熾紅烈烈,被雲霧遮擋着,在縫隙間透出,便是日出處。
群山也無聲無息的露出了輪廓,因為冥濛,雲海不像白天那般翻騰,仿佛睡着似的。天色愈加亮了,可惜太陽那一躍,始終被雲擋着,如同國足一樣,臨門一腳遲遲未見(前些年,國慶期間,和兒子再上黃山,依舊未睹日出)。
如今想想,自古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二次登臨黃山未睹日出,也就釋然了。那種寒冷黑暗中的等待,其實也蠻有趣的,回憶起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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