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長篇小說)17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17
     



   

當初,雀兒爸到北京來,覺得沒啥帶的,就給雀兒帶的是一袋子大柿子。

雀兒把柿子擺在廚房的窗台上,差不多一窗台都放着黃黃的柿子,經過陽光的照射,變得紅紅的,很誘人的口欲。     

老家産柿子,現在已經形成成熟的産業鍊。黑棗溝,是北坡的東面深展下來的一條溝,長滿了黑棗樹,因此,這個溝得名黑棗溝,至于什麼時候叫的,村裡上年紀的老人也說上來。黑棗,又稱野柿子,廣泛分布于中國北方地區。“黑棗”是自然黑,雖然也叫棗,但其實不屬于通常認識的棗類,而是亞洲東北部原産的柿屬植物。主要分為有核和無核兩種,主要的品種有大核黑棗、牛奶棗和葡萄黑棗等。溝裡長的柿子樹,都是當地農戶将這些黑棗樹嫁接而成的。     

嫁接是植物的人工繁殖方法之一,即把一種植物的枝或芽,嫁接到另一種植物的莖或根上,使其生長。柿子樹都長在梯田的坎沿上,有的柿子樹的根,從坎沿上伸展下去,紮的很深。整個溝都是柿子樹的天下。這些柿子樹,粗的有一尺多,細的也近半尺,長得黝黑的樹皮,站在樹下一望,樹樁足有兩三丈高。在夏季,柿樹像若大的一個鍋蓋,細看才顯出星星點點的藍色天空。到霜降後收柿子,葉子變黃變紅了,大部分已經飄了在地上,地上一層卷枯的柿葉,或被人收拾回去,放在冬季用于燒炕或做飯。這時,樹的主人要收柿子,得站在那樹杈子上去,将鈎到柿子一個一個的擰下來。
     

當初雀兒在溝裡承包了兩棵柿子樹。到了秋後,在外面工作的人,都喜歡回到家鄉,到溝裡看一看,賞賞這紅紅的柿葉和黃裡透紅的柿子,也是一件人間樂事。

這裡的柿子景色成為山村一景,使外來人覺得好看好美,而這些常年生活在其中的人倒不覺得多麼新奇了。但家裡來了客人,總要帶上到黑棗溝轉轉,賞賞這漫山遍野的柿子景觀。那個時候,也不像時下時興旅遊,開辦“家庭旅館”  什麼的,白白的浪費掉了這美麗的景色。     

平時,有個别軟了的紅柿子,他們就稱它為“紅兒”。一般是老鸹給咬了一口,慢慢變得軟了,開始由青綠色變成了黃色,到最後成了欲滴的紅色,你要是不把它摘了,就會自己落在地上。“紅兒”特别的甜,好吃的不得了。

小夥伴們,閑了就去柿子樹下,在數不清的青綠色柿子中找“紅兒”,有的“紅兒”挂在直沖天上的細小的枝杈上,透着嫩嫩的一層薄皮,饞得小夥伴們,都争相拿着石頭塊去打,十個有九個打不着。曾有個小夥伴,當時在上初中,不注意,拿着石頭塊去打,打下來的青柿子,砸在了頭上,流出了鮮紅的血,趕緊跑到村保健站進行了包紮。當時保健站的“司藥”是這位同學的二哥,見狀趕緊給他處理,當時赤腳醫生也不在現場,沒法子,就親自上陣,先剪掉了傷口四周的頭發,然後消毒,撒上白白的藥沫,連頭都包了起來。當這位同學上學時同學們都笑他,鬧得他一個夏季都與水無緣,為吃個“紅兒”惹了大麻煩,隻能自認倒黴。
       

俗話說“霜降吃柿子,不會流鼻涕”,霜降這天為啥要吃柿子呢?因為柿子的最佳成熟時期在霜降前後,有諺語為證:“霜降摘柿子,立冬打軟棗”,“霜降不摘柿,硬柿變軟柿”。所以摘柿子要在霜降前後。     

秋後在樹上結了許多柿子,壓的樹杈彎了下來。收柿子,也是件麻煩事,又得請二舅來幫忙。

二舅在樹上拿着杆子扭,雀兒在樹下拿着兜子接。開始接不住,砸在地上,都成了七裂八爛的,慢慢的接着順暢了,也能接住了。二舅在樹上“嗨”,她在樹下“嗨”,兩個人配合默契,但沒有形成固定的像江河“号子”。當時雀兒接了一會兒柿子,看到二舅在樹上摘柿子不錯,提出換一下。雀兒爬到樹上,拿着鈎子,看上去挺舒服,真正自己拿手一幹,就知道這也是難幹的差事。舉着杆子,在樹的各個枝杈上來回變換,一個是眼睛受不了,再一個是杆子太重了,一會兒就胳膊酸疼,到後來,再也舉不起這小小的杆子了,禁不住喊到:“二舅,還是你來摘吧!”    兩棵柿樹,和二舅摘了一個下午,收了兩大堆柿子。 

冬日的前晌,雀兒挑着兩筐柿子,到塘湖集上去賣。起了個大早,踏着晨曦,迎着寒風,肩着兩筐柿子出發了。在集市上找了個向陽的地方,把柿子擺出來。這時初生的陽光從樹的縫隙中照射過來,集市上開始人多了起來,人們從四面八方趕到集上,有賣東西,也有買東西的,人們開始談價,你出一毛五,他回一毛。她也變得老練,他稱你的貨色不好,她說,“你可以去轉轉,看有沒有我這柿又好又便宜的!”一會兒,他又回來了,挑了幾個柿子。
     

有時還會遇到熟人,拉呱半天。想起頭一次到集市上買柿子,還覺得不好意思。覺得别人都在看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趕了幾回集,這才适應。其實,你在那兒,誰也沒看你,都在忙自己的事兒,自己“多情”了,想多了。
那會兒五分錢一個燒餅也舍不得買,從兜裡掏出吃剩的已經幹巴的窩窩頭吃着,把幾塊錢揣回去家裡,自己帶些幹糧湊合着吃。農民就是這樣“斤斤計較”,她也跟着一步一趨學着這麼做,作為農家的女兒也要處處做得像農民的樣子。
     

爸爸聽人說,定興縣北河鎮柿子賣的好,就決定親自去試試,專門請了幾天假。從尚家莊到北河鎮要一百多裡,路途遙遠。打聽好路途後,就開始準備,先把柿子裝好四個筐子,然後架到小推車的兩邊。
       

爸爸吃了晚飯就先睡會兒,等到夜裡12點就又吃飯,還備好幹糧,然後用小推車推着好幾百斤柿子就動身了。
     

從莊上到塘湖是15裡地的土路,崎岖不平,隻要到了塘湖,就是一直的柏油公路。
     

到塘湖需要雀兒的幫忙,在崎岖難行的路上,幫着拉一下扶一下。夜深了,四周都靜悄悄的,走在土路上,那兩旁的黑暗裡,夜蟲在不知疲倦地鳴叫着,路過村莊時,會引來狗叫。狗一般是卷縮在它的窩裡,但有時狗也會撲過來,張開要咬人的架勢,行人走你的路就行了,也不要糾纏它。他們推着柿子車,先後路過南柳泉、小柳泉、張近莊,要過一條河,這是一條季節河,冬天沒水。過了河,很快到了塘湖村西。過河時需要在前面拉,道路被水沖得高低不平,緊接着還有個上坡,也得拉一下才能上去。
     

小推車挺沉的,雀兒試了試,推不動!覺得爸爸很不簡單。她把爸爸送到塘湖,也不知道時間幾時,看看天上,滿天星鬥,反正不早了,也就是人們正熟睡的夜裡一二點鐘吧。

看着爸爸漸漸消失在黑夜中,當時的她,倍感孤獨,回過神來,這個時候還得自己大着膽子往家走,要走過張近莊,小柳泉,南柳泉,聽說南柳泉大坡哪兒還老鬧鬼,好害怕!!過了那個大坡才是她們村。當走過張近莊村裡大街時,一個人也沒有,一片黑乎乎,真安靜啊,她看見個黑的就感覺是鬼,真盼着出來個人啊!吓的她越走越快,一口氣跑到小柳泉村,當看地裡有個大黑圓圈,鬼!又跑了幾步到了姨家門口,她靈機一動去姨家吧,不敢走下去了。
   

她帶着恐懼去敲姨家的大門,這時雞犬都靜默的時候。靜靜心,緩解一下情緒,然後就叫門,沒人答應唉!叫了好多聲,姨才哼了一聲,才把門打開了,見着夜幕下蜷縮的雀兒,驚訝地說到:“深更半夜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啊,過三聲我才敢吭聲!村裡有個講究鬼不過三聲。”
     

她跟着姨進到屋裡,姨說,“這大半夜的你幹嘛來了?家裡出事了嗎?”
     

她平靜了點心說,“沒有,我送爸爸去塘湖,他賣柿子去了!”
     

姨聽了之後就很不高興的說,“你爸爸也是不着調,怎麼讓這麼小的孩子半夜自己回來呢!剛才門口叫我,都不敢答應,以為是鬧鬼呢,趕緊上炕睡覺吧!”
     

第二天早上她吃了早飯才回家。
       

過後有一次姨去他們家,她一點也不給爸爸留面子,劈頭蓋臉狠狠地批了爸爸一頓:“以後别讓這麼小的丫頭大半夜的送你了!多黑呀,多可怕,多可憐!才多大啊!還當大人用!又是個女孩子,多讓人不放心啊!”
     

爸爸低着頭,隻能是,“是,以後不敢讓她送了!”應答着!
     

過後,有一次爸提起這事說,“真是後怕啊,真是萬幸沒出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不得後悔一輩子!”
     

後來, 爸還到霸縣,白溝江村等地賣過柿子。
     

記得有一次,凜冽的北風,挾着沙粒般的雪花,撲打在人臉上,使人透不過氣來。那是哪年哪月的事兒了,都記不清楚了,隻記得大概其。随着歲月的流逝,淹沒在了曆史的塵埃之中了,隻有爸爸記得,那小推車“吱紐吱紐”聲在冬日的道路上回響多麼的久遠,那夜的風多麼刺骨,夜幕是多麼的黑,挂在西山頂上的寒星是多麼的亮,但他已經過逝多年了,唉!一聲長歎,這裡有多少心酸!多少沉重的往事!好在已經翻過,留下的是溫馨而又憂傷的記憶,相信未來也一定是美好的,再也不可能有賣柿子的事了,但賣柿子卻長久存在于記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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