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6

本文系原創,文責自負。


端午節過去了。

每年如此,節後天天吃棕子,各式各樣的棕子,吃得有點頭大。還真空包裝。

銀行裡,VⅠP,年年記得,年年一箱;女兒廠裡工會一箱,女兒的朋友一箱。對門溫州大姐自己包的,每年都端過來4隻;杭州親戚家也有送來六隻。沒辦法了,我也送人,但還是吃不光,每天吃,頭很大。況且上次去湖州不忘″諸老大”買了許多袋還沒吃完。

吃粽子時想起小辰光在南浔過端午,吃雄黃豆,有一大把分在我袋裡,開心得要命。在額頭上點了雄黃,雄糾糾到學堂裡去讀書,以為自此五毒不侵六邪不染。放學後立馬草叢河埠鑽進鑽出,捉鳥抓蟲,結果是臉面上被蚊蟲叮咬了弄幾個大疱回來。我小辰光粽子很少有得吃,那時大家肚皮裡沒幾兩油水,食量普遍大,包得幾十斤米的粽子沒幾天就吃完了。當時,米要糧票,肉要肉票,定量供給,物資不足,因此家家戶戶粽子包得不多,肉粽更少,獨多赤豆粽,蜜棗粽。當時與伊拉克關系好,蜜棗大量。

我小時候外婆家過端午節包粽子,鎮上糯米供給緊張,每人配給幾斤,要包粽子肯定不夠,全靠了橫街表阿姐掮幾十斤送出來。大舅媽還要在糯米裡摻十來斤滿米進去才夠,會當家。

小時候不喜歡吃赤豆粽,沒肉粽好吃,尤其是肉粽裡的那塊肥肉,咬進去滿嘴油香,夾着軟糯的米香,熱氣中帶上來的粽箬和醬油的香,統統混進意識裡,慢嚼細嚼、緩緩吞入,盡可能讓這種好事在舌尖上多留點時間。絕對以為是人生巅峰。赤豆粽就不然,索然無味。

當現在聽了要少吃肉多吃五谷雜糧的說法,想吃赤豆粽時,卻很少吃得着了。

五六年前去橫街,這是離南浔有十八裡地的農村,見表阿姐包了二腳桶粽子,是清明節。

這讓我記起南浔清明節要包粽子,南浔人叫'裹'棕子。表阿姐送了我許多,撿肉餡給我,盡顯客氣。我卻瘌痢頭脾氣,指定全部要赤豆粽。帶回杭州後老婆吃得不亦樂乎,說好吃太好吃。事隔一年有餘,表阿姐知道後叫她丈夫又掮了一大布袋,從南浔送到杭州我家,我打開口袋繩結,裡面四隻一串四隻一串吊放齊整,一股赤豆、箬殼香撲沖上來。我躬身布袋前,注視着愣是一聲不吭,——家鄉親情!

我夫人不啥得放開吃,放在冰箱裡。但還是勻了十幾個送諸暨娘家分享。丈人老頭兒一句話,使我知道家鄉赤豆粽的味道:這種粽子我一口氣好吃四隻!

有三兩重一隻吧?非常瓷實!

現如今吃食不少,尤其是粽子,變着花樣包:蛋黃、幹菜、大肉、細沙。還有衢州的鹹菜肉末粽,辣的。

我自覺有了點年歲後,在舌尖上也經曆了許多美食,但唯獨不會忘記南浔的赤豆粽子,常想,記挂在心裡,每每節頭節腦時,總想着能早上一壺茶,盤子裡擺一個赤豆粽子,很悠然自得的一個早上。這到并非赤豆便是紅豆的緣故,我想這也是根上的東西:衣食住行。吃食,南浔人很講究。這個"講究"有含心的成份,與考究不同。

我新婚時,想去上海姑母屋裡廂白相幾日,問父親,帶點啥麼事去看伊?(麼事——東西)父親立馬說,粽子!赤豆、細沙、肉粽多包一些,阿拉妹子老喜歡喫咯。

——根上的東西,心的成份,天南地北一樣的。

母親與我夫人一頓忙,二天功夫,泡箬殼,浸糯米,切肉備豆炒細沙。當時,也就是1990年,城市裡米油等部分東西還要憑票供應,但自由市場基本什麼都能買到,物供不算緊張。

整個包粽子過程,父親忙着抽煙邊上看着,時不時去摸口袋裡的香煙抽,但看起來卻像是臉無表情的樣子。心的成份呀。


有關粽子,我必須給自己補充點"備忘錄"——諸暨農村的"堿水粽"做法:将稻草燒灰後泡大水,隔天灰沉澱後勺出水來浸透糯米,再用箬殼裹了糯米包成粽子旺火蒸熟。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将稻草及根做進粽子裡的傳統美食,堿香米香箬殼香,加上裹粽人心的成份,用紗線細緻纏繞了,長時間不會變質,便于家裡人外出攜帶。


于杭州

2024一6一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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