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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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的葬禮

秋日将至,我受邀去參加一場奇怪的葬禮,那天雨真大!

我坐車去參加葬禮,在上車前,雨已經斷斷續續的開始滴落。我鑽進車裡,把傘放到腳邊,司機沒有問我目的地,一本正經的開着車,好像知道我要去哪裡似的,不過,我還是向司機說了地址,免得去錯地方。

車窗上密密麻麻的雨滴,不一會兒就彙集成一道道水流,沿窗流下,外面的一切變得模糊了起來,我看不清外面,就不再向外張望了。

自從我接到葬禮的邀請,就沒有好好睡過覺,也許這場葬禮充滿了讓人激動人心的興奮點。昨夜我聽到耳邊略過一絲微弱的聲音,那是蚊子細長翅膀劇烈振動過的回聲,我覺得這可能是它最後的聲音了,因為那聲音遠沒有以前那麼有力。可能是明天就要舉行葬禮了吧!我嘲笑着說,撓了撓蚊子留下的腫包。

我下車就直奔禮堂,路上雨還是很大,還好我帶着傘,沒有将雨帶給我的陰郁顯現出來。禮堂裡已經站滿人,他們穿着帶有白花的黑色制服,拿着雨傘,周圍一片肅穆。然而我的到來卻打破了這肅穆的氛圍——因為衣服。我的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于此處氛圍顯得那麼格格不入,準确的來說是很顯眼。我一踏入禮堂就引來很多奇怪的目光,大家似乎很難相信這種場合有人會穿得這麼随便,我感受着來自周圍并不友善的眼神,緩緩走了進去,在前面看到朋友皮塔,他面色凝重,懷裡抱着一束白花。當他向我走來時,我有些恍惚,有種他想給我送花的恐懼感。

皮塔對于我穿得如此随便,顯得有些不高興,但也沒有說什麼,隻是領我到前面。走到前面,我看到了遺像,頓時有些驚訝,竟然跟我想象的一樣——真的是蚊子!我難以相信這麼多人竟然會為蚊子舉行葬禮,莫名的荒謬感讓我想要發笑,可這樣是會打破他們的尊嚴,會引起他們的憤怒,我隻好憋回令他們不安的笑意。

出于好奇,我問皮塔為什麼要給蚊子舉行葬禮,他對我的問題有些不解,難以理解我會問這樣的問題,認為我是個冷漠的家夥,擺出很不耐煩的樣子。

“因為秋天……”

這個季節的确适合給蚊子舉行葬禮,它們都掙紮着在這個季節死去,或者休眠,直到下一個夏季複蘇。它們的消亡都在這個逐漸失去溫度的季節裡進行,我想那麼這個葬禮對于誰來說都是意義不同的。

“雨水多,路面濕滑,蚊子在山上不小心滑倒,滾落到山崖下面,我們沒有找到屍體,而且他也沒有留下什麼照片,我們隻好找了張蚊子的照片湊合着用!”

皮塔說完,抱着花走到遺像前,将花放下然後鞠躬。我又撓了撓手上的腫包,這次把腫包撓破了,淌出血滴,我趕緊從口袋裡掏出巾紙處理手上的血滴。皮塔已經結束了自己哀悼,返回到我身邊,看見我擦拭血迹,問我怎麼回事,我很想告訴他是蚊子搞得,但怕他聽到蚊子後會生氣,隻能謊稱沒事,可我知道自己身上被蚊子咬得已經都“體無完膚”了,這不過是一個新傷而已。

看着他們一個個朝蚊子鞠躬哀悼,我内心的滑稽感不由自主地冒出來,特别想笑,至于原因,可能是我容易把蚊子想象成咬我的蚊子。我是一個對沒見過也記不起來的人沒有感情的人,對于他們的沉重哀悼沒有太多同情,可能我真的是一個冷漠的人。随着氛圍越來越凝重,我越覺得真是一隻蚊子——吸血的蟲子,讨厭的蟲子,令人可笑的蟲子,我的笑意也越來越濃重,到最後不得不漏出一絲可怕的笑意。皮塔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遺漏出來的笑意,好像我和蚊子關系并不一般。接着禮堂裡的所有人注意到了發自我口中的訊息,他們憤怒的沖過來毆打我,皮塔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在他看來,我似乎是罪有應得。

我在他們的毆打下,身上又添加了許多包,真懷疑他們也都是蚊子。當我狼狽的從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跑出來時,仍然不明白自己為何參加這場荒唐的葬禮。

雨已經結束了,我踩在積滿雨水的路上,有些吃力,回頭望去,他們都站在禮堂門口發笑,皮塔彎着腰大笑,卻看起來有些痛苦。

回到家,我苦思冥想,看自己是否記得曾經有個叫“蚊子”的人,但在我記憶裡面,一般這麼奇怪的名字的人,應該很容易記起來的,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也許沒有“蚊子”這個人!

我沒有出門,皮塔來找我,他笑嘻嘻地告訴我那是一場惡作劇,别當真!當聽到是惡作劇的時候,我決定和他絕交,打開門請他出去,他低聲又說了一句“節哀順變”,我直接向他怒吼,讓他趕緊滾蛋!他笑嘻嘻地走了。

我在等着穿秋褲,隻有穿上秋褲了秋天才算真正意義上入秋,那些可惡的蚊子,也動彈不得,既不會煩你,也不會來吸血。還有幾天,但我仍堅持與其鬥争,不管結果如何,我會送蚊子的一個體體面面的葬禮。

蚊子都軟弱無力,我把一隻爬在牆角的蚊子竟然打下來了,要是換作以前,那絕無可能,我意識到現在它們隻是做最後的掙紮,僅僅是想抓住夏季的尾巴,可是夏季已然逝去了,它們也隻能退場。

晚上下雨了,我再也沒怎麼聽到蚊子的聲音,想起那場荒唐的葬禮,我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我去參加有些畫面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我一想起皮塔的笑,心裡面有些傷感,那人我竟然稱之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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