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眠,愛意成灰
京都的人隻知道安願知和許蕭緻從校服走到婚紗,說許蕭緻愛慘了她。
但隻有安願知知道,許蕭緻在紐約還有一個青梅,兩人甚至還有一個價值一個億的愛巢。
結婚七周年這天,安願知在客廳等了一晚上,隻等到丈夫和别人上床的視頻。
是他的另一個青梅楚雲盼發來的,鏡頭對着落地窗,反射出男人布滿鮮紅抓痕的後背。
兩分鐘前才給她發了一條帶愛心的消息,說沒有趕上紐約回國的飛機,明天一定會回來給她補一個七周年禮物的男人,下一秒就将别人擁入懷中。
“你陪了他十四年,我也陪了他十四年,你猜猜他更愛誰?”
“蕭緻說這個是你送的,但是太舊了要我扔掉,需要我還給你嗎,安小姐?”
安願知點開對方發來的圖片。
是一個奶油膠已經泛黃脫落的原木色八音盒,而女人身旁是幾個打結的避孕套和撕成碎片的黑色絲襪。
這個八音盒是許蕭緻十八歲的時候,安願知用自己所有的零花錢買下來的,許蕭緻喜歡看音樂劇,但是當時的她不夠錢買上兩張門票,便買了一個可以播放鋼琴曲的八音盒送給他。
那年的冬天大雪紛飛,二人坐在街邊的長椅上,許蕭緻即将回到紐約跟着父母學習接管公司,她紅着眼将八音盒塞入他手中:
“我們還要半年才能見面,你想我的時候,就打開它。”
許蕭緻照做了,每每聽到安願知為他彈奏的鋼琴曲,許蕭緻心裡就發酸,倒時差給安願知發的語音裡全是愛意。
但安願知知道,七年了,除了她自己,包括許蕭緻的心,一切都在變。
發誓要愛她一輩子的丈夫其實在外面還有一個家,她不記得楚雲盼發過多少次二人的親密照給她,那個刺痛她内心的話和照片,她每次都跟自虐般反複來來回回看。
偌大的家,安願知隻覺得無比冰冷和孤獨。
她蜷縮在床上的一角,雙眼通紅地看着許蕭緻發給她的消息。
“我現在準備回來,已經四天沒見你了,好想你寶貝……”
“我還特地買了你喜歡吃的抹茶蛋糕,等回到家我們好好慶祝好不好?”
“……”
安願知一整晚都沒有睡,直到天微微亮,才聽見開門聲。
許蕭緻滿眼血絲,身上的襯衣淩亂,一身寒氣鞋也沒來得及換就跑進房間裡,顯然一下飛機就匆匆趕回來。
他抱着床上那瘦削的身體,細細密密地紋不斷落在安願知的發間,聲音沙啞:
“怎麼還沒有睡?”
被男人緊緊擁入懷中,她聞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抱着她的有力的雙臂上還殘留着沒有消去的抓痕。
想起那幾枚避孕套和撕破的絲襪,她渾身顫抖。
或許幾個小時前,他才剛剛從楚雲盼的床上下來……
心抽搐地疼,安願知皺眉嘤咛一聲,許蕭緻心疼地将她身上的被子裹緊,抱着她的手臂緊了幾分。
“還冷嗎,我現在把暖氣打開,剛開完會就馬不停蹄趕回來,等我洗個澡好好陪你。”
身後的重量頓時消失,聽到浴室裡傳來水花聲,安願知眼眶裡的淚水才最終斷線般落下。
她捂着嘴巴,将嗚咽聲全部吞下,直到精疲力盡,她才顫抖地伸出手拿出手機,回複了楚雲盼的消息。
“不要了,丢了吧。”
不論是八音盒還是許蕭緻,她都不想要了。 被鬧鐘吵醒的時候,安願知不動聲色地從男人懷裡掙脫出來,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許蕭緻心裡閃過一絲不安,但看到她雙眼紅腫,臉色蒼白時,整顆心髒隻剩下心疼。
“怎麼狀态這麼差?是不是這兩天我不在都沒睡好,你要是撐不住就留在家多睡一會,今天的生日宴就不要去了,我跟爸說一聲。”
安願知搖搖頭,聲音沙啞:
“我沒事,今天是爸的大喜日子,我必須要去。”
許父是安願知的貴人,不僅是她學業上的導師,更是在她父母因車禍出事後承包了她讀書的所有費用,沒有許父,就沒有如今的安願知。
許蕭緻眼眸黯下,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再三叮囑她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訴他。
安願知下床出門洗漱時,正巧許蕭緻的電話鈴聲響起,男人立刻擡頭看着她,直到背影在視線裡消失,他才稍稍松口氣接起電話。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安願知神情有些恍惚,突然間意識到原來許蕭緻的隐瞞和欺騙這麼明顯,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第一時間不是接起而是先看她一眼。
“願知,公司那邊突然有點急事,我得趕過去一趟,待會我讓助理送你去生日宴。”
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安願知壓下心髒密密麻麻的刺痛,用及其平靜的聲音開口:
“我們不一起去的話,到時候爸又會不滿,認為我們感情出問題了,公司不是還有劉助理在打理嗎,真的重要到現在非去不可?”
聞言,許蕭緻的腳步一頓,心裡猶豫了一下,也隻是一下,再擡頭看着走出來的安願知時,眼神溫柔似水,嘴裡不斷重複道歉的話。
“寶貝,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會準時到達的不讓爸起疑心,我先走了。”
看着男人毫無留念離去的背影,安願知露出一個微笑,輕聲說了一句“好”。
但隻要許蕭緻此刻回頭看她一眼,就能看到她眼底未掩蓋的悲傷。
手機不斷震動,安願知拿起,看着楚雲盼不斷發來的圖片,一襲天藍色長裙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線,那是香奈兒今年還未對外出售的高定,全球限量一件,剛放出消息就被拍下送到楚雲盼府上。
所有人都說楚演員身後有一個不知名的金主,對她百依百順,隻需要一句話,心甘情願給她奉上錢和人脈。
大家都在猜測那個人是誰,隻有安願知聽到,那晚上許蕭緻偷偷接起的電話那頭傳來嬌媚的聲音:
“哥哥,你送的那條裙子真好看,下次來我家的時候帶上你最喜歡的款式,我一一試給你看。”
錐心刺骨的疼痛蔓延全身,握着手機的手骨節泛白,隻是一眼,安願知就認出楚雲盼身後那隻為她拉過行李箱的大手上,佩戴的勞力士手表是她今早特地為許蕭緻選的。
從前隻需要她一句話,許蕭緻可以推掉準備開始的會議來陪她,但是現在她的話也不管用了,不論她說再多次,再如何暗示許蕭緻,他在權衡利弊之後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楚雲盼。
他們相濡以沫的七年,瞬間變成一個笑話。
安願知抿緊唇線,熄滅手機屏幕,下樓坐進早就等候多時的小轎車,看着劉助理一絲不苟的背影,安願知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她在公司也有眼線,許蕭緻每次出差劉助理都會陪同,卻沒有一個人說過他的不對。
一下車,安願知就看見一堆人圍在門口,一擡眸,竟然看見楚雲盼那張明媚的臉赫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許蕭緻站在人群中,蓦然回首時和安願知的眸子對上,和以往充滿愛意的眼神不同,如今空洞無神,掩蓋不住眼底淡淡的痛楚。
心一緊,他越過衆人闊步朝她走去,語氣緊繃。
“老婆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安願知擡頭,看見男人滿臉的慌張,朝她伸出的手因為擔心而顫抖,鼻子一酸,眼眶泛紅。
她知道許蕭緻還是愛她,隻是把她的愛,又分出來給了别人……
“你說的急事,就是去接她過來?”
許蕭緻一愣,摸了摸她的臉哄道:
“怎麼,吃醋了?這是公司最近合作的演員楚雲盼,剛好也邀請了她來生日宴,我順便捎上她。”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檢查檢查。”
楚雲盼踩着高跟鞋,勾起一個妩媚的笑容走到許蕭緻身旁,朝安願知伸出手:
“這就是安小姐了吧,真是抱歉,在紐約的排期太忙,我作為蕭緻二十八年的好友,現在才有空見你一面。”
安願知聽出楚雲盼語氣裡的不屑,許蕭雲在紐約出生,雖然十四歲時回到京都定居,但是二人認識了二十八年,豈是安願知的十四年可以比得過的。
話音剛落,安願知就感覺到旁邊的許蕭緻的身體僵了僵。
“楚小姐和我丈夫當真情意深重,這麼緊迫的時間,也不忘去接機,隻是這麼長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蕭緻還有一位摯友,是我疏忽了。”
安願知加重情意深重、摯友幾個詞,許蕭緻微微皺眉,内心有些不安,連忙打斷二人的對話。
“就一普通朋友而已,稱不上摯友,爸在裡面等許久了,我們現在進去好不好?”
安願知默然,剛要收回自己的目光,就看見楚雲盼毫不遮掩的伸手拉過許蕭緻的大手,尾指輕輕掃過男人的掌心,極盡挑逗之意。
許蕭緻的手驟然一僵,下意識的想要收回,可楚雲盼笑着抓緊他的手,身體貼在男人的手臂上輕輕低語:
“怕什麼,她走在前面,看不到我們。”
最後,許蕭緻頓住了,直到進門前一刻二人的手才松開。
安願知咬緊牙關,努力握住自己顫抖的手。
許父看到楚雲盼進來的時候,萬分驚喜,闊步上去給了她一個擁抱。
“Grace,好久不見,想不到你還記得我這個老東西。“
楚雲盼笑笑,擁抱結束後從包裡掏出一份禮物塞進許父懷裡。
“伯父,瞧你這話說的,你哪一年生日我落下過?”
站在一旁的許母看到楚雲盼送的禮物,笑得合不攏嘴:
“雲盼,難得你有心,知道我們家老頭子惦記這富蘭克林像郵票許久了,這得花不少錢吧,不像某些人,這大生日還空着手來……”
許父皺眉,看着安願知的臉色瞬間煞白,呵斥了一聲。
“媽,願知也準備了禮物,你别這樣說她。”
許蕭緻見不得别人這樣诋毀安願知,聲音也不自覺冷下幾分。
“爸,祝你生日快樂。”
安願知将新買的手表遞過去,許父和藹地摸了摸她的頭。
許母有些不滿,見兩個男人都偏向安願知,說的話更尖酸刻薄了。
“什麼檔次的東西也好意思送出手,跟雲盼的禮物根本沒辦法比,本來我想着這兒媳婦的位置應該是雲盼的,誰知道……”
“媽!”
許蕭緻打斷她的話,語氣冰冷。
“許少夫人的位置是願知的,誰也搶不走,我心悅于她才娶她為妻,你若是對她不滿,那過段時間我也不回老宅了,省的你見到我想起她心煩。”
聽到許蕭緻下意識偏袒安願知,楚雲盼緊緊握着拳頭,眼裡閃過一絲妒忌,但臉上還是挂着一個得體的笑容:
“伯母,你看你說的什麼話,我和蕭緻就是好友關系,要是我們能成,早就在一起了,哪裡能等來安小姐?”
安願知心髒停了一拍,随即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痛楚,就連這段彌足珍貴的感情,也是别人奢侈她才得到。
見現場的氛圍因為她降到冰點,安願知擠出一個笑容開口:
“不好意思爸媽,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你們繼續聊。”
匆匆找了一個借口離開,許蕭緻一開始還跟在她身後,怕她出什麼意外,安願知搖搖頭,示意他不需要陪在自己身邊,恰逢楚雲盼在不斷叫他過來敬酒,猶豫再三,他擔憂地說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叫他,随後端着酒杯像楚雲盼走去。
安願知看着站在一起的二人,不知道在交談什麼,楚雲盼臉上勾起一個嬌媚的笑容,不慎對上視線時看到她眼底的幸災樂禍。
若有不知情的人看見他們親密的動作,會覺得他們才是一對,許蕭知低着頭傾聽身邊人的話,楚雲盼緊緊貼在他身旁,仿佛下一秒就要親在他唇上。
隻是一眼,安願知的心髒如同被淩遲般一刀一刀割下,疼得她渾身顫抖,起身狼狽地逃離了現場。
走到陽台的那一刻,二人親昵地交談聲漸漸變小直到消失不見時,她才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不知道在陽台待了多久,賓客漸漸散去,正當她想往回走時,手機卻收到楚雲盼的消息。
“二樓最裡面的房間。”
或許是賓客都走完了,空蕩蕩的走廊隻有最裡面的房間開着燈,隐隐約約傳來女人的嬌喘聲和男人的悶哼聲。
她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雙眼通紅,直勾勾地盯着那扇房門。
隻是聽到二人纏綿的聲音,就知道房間内到底有多激烈,楚雲盼嗚嗚咽咽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傳入她的耳朵裡。
“輕一點哥哥,要受不了了,你老婆難道沒有滿足你嗎?” 許久後,男人才開口回應,低沉沙啞的聲音充滿情欲。
“别提她,這不是你先要的嗎,給我咬緊衣服受着。”
安願知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再也聽不下去了,用盡全身力氣狂奔離開這個地方。
跑的太急,她不小心摔倒撲在地上發出響聲,怕被二人發現,她咬牙站起來忍着腳踝處錐心的疼痛往大門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跑到四下無人的街道上,她終于跌坐在地上用力按住心口,彎腰大口大口地喘氣,溫熱的液體打濕手背,安願知伸手摸了一下臉,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
本以為二人背着她在身後牽手的事情就足夠讓她痛苦,看過二人那麼多親密照和露骨的話,她的心早已經麻木了,可真正撞見許蕭緻和楚雲盼的事情時一股窒息感還是籠罩着她。
明明二人在一起之後,許蕭緻是個連牽她手都會臉紅的人。
怕她生孩子會疼,每次都做好措施,就連二人的第一次他都忍了又忍,說要留到結婚的那一天。
許蕭緻喜歡抱着她,滿眼心疼地親吻她瘦削的後背:
“寶貝,我最喜歡你了,外面那些女人都比不上你一分,我是真心對待這份感情,所以忍到現在,不想讓你後悔。”
這樣一個深情款款,會在她生理期提前煮好姜茶,公事再忙也會回家哄她睡覺的男人,又有誰能猜到在外和别的女人有一個家。
從前她以為自己愛對了人,但現實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嘲笑她的無知。
腳踝疼痛腫脹,天空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安願知咬牙忍着疼痛,任憑雨水和眼淚混雜在一起落下,一步一步走回家。
期間許蕭緻完事後出來發現整個宴會場空無一人,問了所有人都沒有人知道安願知去了哪,響起樓梯間的那聲摔倒的響聲,心裡閃過一絲強烈的不安,不斷撥打她的電話。
回答他的隻有冰冷的機械女聲,顧不上楚雲盼的挽留,許蕭緻連忙坐上車狂奔回家,隻希望安願知已經回到家中。
如果她不見了,他一定會瘋掉的……
打開門沖進家裡,許蕭緻看見安願知渾身濕漉漉地坐在沙發上,死死盯着手機屏幕一動不動,整個人失去了生氣,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般,呆呆地流着淚。
許蕭緻臉色陡然一白,連忙将身上的風衣脫下蓋在她身上,緊緊握着她的手。
“怎麼回來的時候不叫我,身上都淋濕了,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别哭了,一看到你落淚我的心就隻不住抽疼,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好不好老婆。”
“……”
安願知看着熄滅的手機屏幕出神,沒有任何回應,許蕭緻看着她的側顔心髒發緊得疼,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太過虛弱,仿佛下一秒就要直直倒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願知的淚流幹了,紅着眼沙啞地開口:
“沒什麼,就是想起爸媽了。”
許蕭緻閉了閉眼,把她抱進懷裡,擡手輕輕擦拭掉她臉上的淚珠,這冰冷至極的眼淚,在此刻像是化成了岩漿,灼得他渾身發疼,嗓音幹澀,心裡被愧疚和心疼占滿。
“都是我媽不好,我這段時間都不回去了,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明天有空我帶你去靈堂看望伯父伯母,别哭了寶貝。”
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安願知臉上,男人身上炙熱的體溫包裹着她,但是安願知卻還是覺得冷得發抖,心髒好像已經結冰,痛到麻木。
許蕭緻的這份心疼和愧疚,到是因為他剛剛從别的女人床上下來,還是真的因為愛着她。
直到男人低頭想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安願知心一顫抖,下意識偏過頭想躲過他的吻。
許蕭緻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動作,眼裡充滿受傷,語氣委屈。
“你不願意我親你?”
安願知低着頭,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應:
“我剛剛淋了雨可能要感冒,我不想傳染你,先去洗澡了。”
許蕭緻眼睜睜看着她從自己懷裡掙脫出來,慌張地躲進浴室裡,久久沒緩過神來。
安願知嫌棄他?
明明二人曾經那麼甜蜜,就連他出門上班前她都會嬌羞地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才讓他離開,如今卻躲開了他的親熱。
有什麼東西像是在暗地裡脫離了他的掌控,許蕭緻不想多想,也不敢多想。
全身泡在熱水裡,安願知才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
想起剛剛楚雲盼發來的一張他們事後的圖片,整個房間的家具東倒西歪,衣服散落在地上亂成一團。
“看來你根本滿足不了他,不然他今天怎麼會這麼猛,還有,他已經答應我過兩天要回紐約陪我了,安願知,他早就不愛你了,實相點就把許夫人的位置讓出來。”
安願知痛楚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清明一片。
她洗好澡出來的時候,許蕭緻因為疲倦在床上沉沉睡去。
安願知打開抽屜,默默将許蕭緻送的所有飾品拿出,連同手上戴了七年的戒指一起打包好,明天拿到典當行一起賣掉。 許蕭緻起來的時候,身旁的被窩早已冷掉,客廳傳來悠揚的鋼琴聲,是安願知許久未彈奏過的《月光奏鳴曲》。
淡淡的悲傷籠罩在她身上,陽光照耀在她身上拉出長長的陰影,吹起的長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缥缈。
“願知……”
見他出來,琴聲戛然而止,悲傷的神情瞬間散去,仿佛是他的錯覺。
安願知無視他的擁抱,起身擦過他的肩膀往前走。
“整理好了,我們就去見爸媽吧。”
許蕭緻默然,簡單收拾了一番跟在她身後出門。
今天是工作日,前來祭拜的人很少,許蕭緻特地請了一天假來陪她。
站在父母的骨灰盒前,安願知看着眼前黑白遺照上父母和藹的笑容,神情有些恍惚,眼角微紅。
每次來到這裡,她緊繃的心才得到片刻安甯,像是回到最幸福的那個時候,父母還在她身邊,她還是那個哭了還有父母的臂膀可以依靠的小女孩。
出車禍的那一天,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安願知整個人都是蒙的,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在同意火葬的知情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她才如夢初醒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許蕭緻開車趕到殡儀館,緊緊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認真說道,以後他給她一個家。
那天之後安願知的世界裡隻剩下許蕭緻,她本以為許蕭緻的世界裡也隻有她,畢竟相識十四年,相愛十年,誰又知道他竟然在外還有一個家。
她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笑話,在楚雲盼面前,如同一個跳梁小醜一般的存在。
許蕭緻看見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口袋裡的電話鈴聲響起,拿出看見上面的備注,皺眉後退了兩步壓低聲音接起電話。
安願知轉身,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但男人眼底翻湧的情緒,正是她熟悉的情欲。
和安願知對視上的那一刻許蕭緻愣了一下,随即匆忙結束通話。
“許蕭緻,”
她輕柔的聲音如同羽毛一般拂過他的心髒,抓不住的虛渺感讓他稍感不安,安願知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的全名了。
到嘴想要說出離開的話又咽下,許蕭緻看着她的笑容,不知如何開口。
“我們結婚的時候,你記得在我爸媽的骨灰前說過什麼嗎?”
“你說這輩子要隻愛我一人,如果你做不到,便放手讓我離開,如今這個誓言還做不做數?”
當時許下這個承諾的時候,許蕭緻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夠做到,他是個商人,最在意自己的信譽,言出必行,但是想起楚雲盼,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當然記得,怎麼突然說這個,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
許蕭緻看着她布滿淚痕的小臉,心髒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扼住了一樣,他想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好好哄她,但是電話鈴聲不斷急促地響起,讓他左右為難。
挂斷了又想起,安願知淡淡地掃了一眼身體僵直的他,最終開口:
“接吧,看起來是急事。”
許蕭緻看着一連串的未接電話,猶豫後最終還是選擇離開。
“老婆待會你自己回家好不好,老宅那邊有點事,我爸催我回去呢,今晚一定會回來陪你。”
說罷,轉身急忙離開。
安願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坐上車離開後才走出靈堂,前往不遠處的典當鋪。
很多東西都有着特殊的意義,有些是結婚紀念日時許蕭緻送她的,有些是二人确定關系時一起買的。
但是現在沒有了愛,再貴重的飾品,也失去了意義。
拿着換來的一千塊錢,安願知離開時覺得渾身發燙,暈乎乎地,一下子失去了意識暈倒過去。 等她睜開酸澀的眼睛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病房潔白的天花闆。
嘴巴幹澀沙啞,她艱難地撐起身子按響鈴聲,但是推門進來的不是護士,而是楚雲盼。
安願知眯眼看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認認真真掃視她。
一頭亞麻色的卷發,指甲鮮紅,眉眼都是蓬勃的生氣和野心,自己跟她對比起來,簡直是雲壤之别,怪不得一下子就把見慣美色的許蕭緻迷得團團轉。
見安願知死死盯着她脖子處的鮮紅的痕迹,楚雲盼勾起一個嬌媚的笑容,滿臉餍足,伸手給她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怎麼,不歡迎我?我可是推掉了重要的商務來看望你呢,真是讓我傷心。”
安願知冷眼看着她,絲毫沒有想要伸手接過的想法。
“如果你隻是想來看我笑話,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楚雲盼看着她憐惜地搖搖頭,從包裡掏出一份報告單放在桌上。
隻是掃了一眼,安願知瞳孔驟縮,瞬間僵在原地。
“我懷孕了,你也知道伯母不喜歡你的原因吧?結婚七年肚子都沒個動靜,這段時間許家對你也不薄,實相點就把位置讓出來,别再糾纏。”
“你猜猜現在我懷了孩子,要是真撕破臉,蕭緻會選誰?”
安願知耳朵轟鳴,手緊緊捏着身下的被單,心髒疼得她忍不住弓下腰喘氣。
她咬緊牙關,盡管聲音有些顫抖,但不想讓被楚雲盼看低自己:
“隻要我一天不離婚,你的孩子就是私生子,一個大名鼎鼎的明星要是爆出出軌和私生子的醜聞,事業會面臨什麼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你陪了許蕭緻二十八年又如何?他要是真的愛你,就不會娶我為妻,讓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小三!”
楚雲盼臉色劇變,安願知的話刺痛她内心最在意的那部份,名為理智的那根線瞬間斷裂,擡手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你閉嘴!你這個生不出孩子的廢物,好好睜眼看看,他早就不愛你了!”
安願知還發着低燒,這一巴掌打得她頭暈目眩,冷汗順着額頭留下,沾濕脖子處的碎發。
看着她臉色蒼白挫敗的樣子,楚雲盼還不夠解氣,整個人發狂般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嘴裡念念有詞:
“我求你快點去死,為什麼要霸占着蕭緻不放,明明跟他走到最後的人應該是我!”
安願知不斷用手扒拉着楚雲盼的手臂,眼淚和鼻涕糊滿臉,直到眼前模糊一片,她掙紮的手才緩緩垂下。
在窒息感即将到達頂峰的那一刻,身上的重量蓦然消失,一雙有力的大手猛然将楚雲盼提起丢在地上,看清來人的神情時楚雲盼臉色一白。
許蕭緻目眦欲裂,雙眼布滿血絲,額頭青筋直跳。
楚雲盼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聽見重重一聲響聲,她結結實實挨了許蕭緻一巴掌。
一下子倒在地上,她捂着臉雙眼含淚楚楚可憐地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委屈道:
“不是這樣的,我……”
可是處于暴怒邊緣的男人根本聽不進去,惡狠狠地怒吼:
“誰讓你來的?現在給我滾出去!”
楚雲盼咬牙,淚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腦海裡不斷重複起上午他才跟她說過的話:
“我忘不掉你是一回事,但是願知始終是我的妻子,你敢再挑釁她試試,我絕對會讓你付出代價!”
見許蕭緻絲毫沒有搭理自己,跪在安願知的病床邊低聲哄她,楚雲盼咬着唇,不甘心地瞪了安願知一眼,捂着臉哭着起身跑了出去。
任憑許蕭緻如何低聲下氣地哄她,話到最後都染上了哭腔,但安願知沒有抵觸他的觸碰,一句話也沒說,整個人散發着破碎的死氣,隻是低着頭摩挲着左手無名指上戒指的痕迹。
任由淚水肆意流下,安願知不懂,為什麼自己百般呵護的感情會變得如此不堪。
想起自此前來的目的,許蕭緻抱着她的手顫抖着,但她仍然雙眼空洞,平靜地望向前方。
“老婆,是不是楚雲盼和你說了什麼胡話,你千萬不要信她,為什麼把我們的戒指和我送你的東西都賣掉了?” “你是不是想離開我,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做錯了什麼我都改,你跟我說一句話好不好。”
安願知隻是疲憊地閉上雙眼,心髒被一隻大手捏住,悶悶的綿長的疼痛感在胸膛爆發。
許蕭緻隻是察覺到她的失望和想要離開的打算,就如此緊張,那為何又要瞞着她将愛分給别人?
真的是把她當作傻子,以為自己瞞的很好嗎。
他說自己痛心,安願知何嘗不難過,二人一起度過的十四年是實打實的十四年,是長在她血肉裡的十四年,現在從他身邊離開,不亞于剔骨削肉。
但總有一天,她的心會騰幹淨,她的世界裡也不會再有許蕭緻和楚雲盼。
良久,她才睜開眼沙啞地開口:
“她沒有和我說什麼,你别太激動,東西隻是我不喜歡才賣掉。”
許蕭緻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卻發現她始終平靜地說出口,暗自松了一口氣,緊緊抱住她。
“你不喜歡了我就重新買給你,正好過幾天要去紐約出差,我去拍賣行給你選好不好?”
紐約……
想到過幾天許蕭緻還回去紐約陪楚雲盼,安願知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喉嚨哽咽住,苦澀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第一次覺得天大地大,卻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許蕭緻将她的沉默當作同意,怕她難過,又立刻撥打電話讓人去買了兩條價值千萬的項鍊送到醫院,隻為哄她一笑。
出院的時候,許蕭緻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特地請了半天假開了一輛邁巴赫停在醫院門前等她。
坐在車後座時,安願知的餘光掃到車門槽裡面的一條黑色蕾絲内衣,以及一隻她見過楚雲盼佩戴的耳環。
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正路過的廣場大屏幕上播報着關于楚雲盼的采訪,屏幕上的她看起來十分幸福,宣布她準備退出娛樂圈的事情。
在問及原因時,她露出一個笑容。
“我懷孕了,過幾天會回紐約和我男朋友領證養胎,他也心疼我怕我累着,說要養我一輩子。”
聽到她的話,安願知一怔,很快收回視線,心底的迷茫消散,拿出手機訂購了一張下周一的機票。
一張前往新西蘭的單程票。
那正是許蕭緻飛去紐約的日子。
既然他在紐約有愛巢,那她就飛去離美國最遠的國家,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回家後的幾天,二人似乎回到往日的相處模式裡,許蕭緻甚至為了陪她,特地回家辦公,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有什麼道不明的東西在悄悄變化。
安願知會抗拒他的親熱,在他出門時也不會踮起腳尖親吻他的臉頰。
二人之間的對話隻限于他問,安願知回答一句,再也不會洗完澡後躺在他懷裡撒嬌。
無數次,他點燃早已經戒掉的煙,在陽台吐出層層煙圈,明明安願知已經看見了他,卻轉頭一言不發走進房間裡。
要是從前,她定會埋怨他一身煙味,要監督他洗完澡後才能進房間,而不是現在這般沉默。
他也懷疑過是不是楚雲盼跟她說了什麼,但是安願知的情緒始終都很平靜,平靜到吓人,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在離開前一晚,許蕭緻再也壓抑不住内心的不安和恐慌,抱着她低頭吻在她唇上,她拼命掙紮,将他的嘴唇咬出血才肯罷休。
“為什麼抗拒我,明明之前你不是這樣的,告訴我為什麼好不好老婆。”
許蕭緻将頭邁進她的肩窩裡,蹭了蹭她的臉頰,語氣委屈。
“我好舍不得你,這一次又是好幾天。”
這一次安願知沒有沉默,聲音輕柔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那這次,我跟你一起去紐約好不好。” 隻是一瞬間,安願知感受到抱緊她的身軀一下子僵硬,看向她的眼神閃爍。
“但是我不舍得你這麼辛苦,而且你說你身體不好,倒時差會很難受,等我下次回來之後休假陪你去旅遊好不好?”
許蕭緻的語氣真摯,但要是安願知看到楚雲盼發來的孕檢預約單,差點都要真的認為許蕭緻隻是去紐約出差,而不是陪着懷孕的小三做孕檢。
“嗯。”
得到答案後,安願知松開他的懷抱,沒有再說其他話。
男人的選擇毫不猶豫,她給過他機會,隻是他親手放棄了。
看來楚雲盼确實愛他,他也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在乎他。
離開的時候,安願知看着他的背影沒有開口,他走的很急,沒有任何留戀。
安願知出神想了很久,不懂明明曾經最相愛的二人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但是她不想再想了。
飛往新西蘭的航班在晚上,安願知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才發現原來這個家裡真正屬于她的東西少得可憐。
基本都是許蕭緻買給她的奢侈品,但是很多她連包裝都沒有拆開過。
她知道許蕭緻給她買東西不是因為真的愛她,而是出于那份出軌後的愧疚和不安,想盡可能用金錢去彌補她。
但是他忘記了,能困住安願知的從始至終都不是錢,而是他那份純粹的愛和陪伴。
許蕭緻總喜歡問她想要什麼,奢侈品、珠寶、汽車房子,他自認為給了她自己能給予的一切。
但是安願知不要,她隻要她自己這顆心,從一開始就沒有碎過。
收拾了一個下午,能帶走的東西一個小行李箱就可以裝下,她将一份打印好的離婚協議和在醫院時送來的兩套珠寶,一并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在登機前,她接到了許蕭緻的電話。
“老婆,我現在登機,紐約那邊的事務有調整,我後天就可以回來見你了,到時候你想去哪裡玩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沒事,不急。”
安願知挂掉電話,将許蕭緻的電話拉黑,看向窗外廣闊的晚霞,嘴裡喃喃:
“許蕭緻,你連最後的告别都錯過了。”
“從此以後,你我二人生死不見。”
坐上飛機時,安願知不知怎的想起二人的過往。
十四歲時,剛剛從紐約回國的許蕭緻定居在安願知的家旁邊,二人見面說第一句話時,他紅了臉。
十八歲時,她用打工攢下來的錢買了一個蛋糕,許蕭緻陪着她在路邊吹了蠟燭,承諾她往後每一年都要陪他度過生日。
二十一歲時,許蕭緻單膝跪在地上,為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一向穩重的男人身體卻在發抖,當聽到她笑着說出我願意的時候,不禁淚如雨下。
誰也想不到,在他們準備邁進結婚八周年的時候,卻要說上一句再見。
在紐約陪完楚雲盼做完檢查的許蕭緻心裡不知為何發慌,似乎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強烈的不安感整日伴随着他,這一次他沒有因為楚雲盼的挽留而留下,匆匆忙忙地買了新的戒指坐專機飛回京都,剛落地就飛奔回家,想要給安願知一個驚喜。
他似乎已經可以看到安願知臉上的驚訝,和知道他帶回來新鑽戒的那一刻的興奮。
許蕭緻才驚覺,他和安願知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好好約會過了。
但是滿懷期待推開門的那一刻,偌大的屋子空蕩蕩的,東西都整潔地擺放在原地,跟他前兩天離開時一模一樣,寂靜地可怕。
“願知?”
許蕭緻朝屋子裡喊了幾聲,卻沒有人回應他,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發顫,無法掩飾内心的不安情緒。
将大大小小的禮物丢在門口,連鞋子都沒換,他跑進屋子裡翻了個遍,都沒找到安願知的身影,就連護照和身份證,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床上整潔如往日,不像有人睡過的樣子,想起離别那晚安願知的話,許蕭緻握着電話的手有些發抖。
“不會的,不會的,願知不會就這樣離開我的……”
許蕭緻不斷撥通安願知的電話,回應他的隻有冰冷的機械女聲,恐懼的情緒到達極點,他卻突然看見放在桌上的珠寶和文件。
走進拿起一看,他瞳孔驟縮,心髒猛然跳了一拍。
離婚協議。
他的雙腿有些發軟,拿着離婚協議的手不斷顫抖,隻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直到最絕望的時候,許蕭緻才終于确認,安願知真的離開了。抖音首頁馊小程序[海洋故事會],輸入[28w6k]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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