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人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本文參與書香瀾夢第91期“任”專題活動。
話說,某一道長已修煉圓滿本該位列仙班,可一直沒有收到上面的通知,待他掐指一算,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還漏掉了一件塵緣往事未了。
淩晨一點,大霧彌漫,整個範家屯就像剛出鍋的饅頭,置身于茫茫一片。在這安靜又茫茫一片的屯子裡的一角,散發着暗黃色的光,遠看倒像一件挂在枝頭上的黃馬褂。
黃馬褂突然伸出一匕首,把這白茫茫的一塊好料子捅了一個口子,湧出來一陣嘹亮的哭聲。
“哎吆吆哎吆吆,你聽聽嗓門大的,底氣十足,不看就知道是個小夥子”。一四五十歲的婆娘抱着一剛出生的嬰兒說道着,聲音裡都透着亮。
範任五十得子,也算對老祖宗有個交代了,聽着嘹亮的哭聲,倒不像哭聲,像是号角聲,沖鋒聲,激動得範仁想抱手卻一直抖,抖也抖得喜慶,仿佛嘩啦啦的碎銀從袖口掉了出來。
“聲音如此之明亮,就叫亮亮。”當下,範任把提前想好的名字都否定了,心中隻感暢快明亮。
話說,一轉眼三年過去了,亮亮眼黑眉濃,大鼻肥耳,再加上出生時聲音的嘹亮,一直被大家看為有厚福之人,大家是捧在手裡怕摔着,含在嘴裡怕化了,事事順着他。
但隻有一人不慣他,那就是躺在病床上的祖父,範銘。範銘躺在床上平時話很少,說的最多的就是“做人,悠着點兒。”尤其是對亮亮說。
有人說範銘這是氣不過,畢竟亮亮是前腳出生,他後腳摔倒,還摔成了個偏癱。亮亮是一大堆人圍着他轉,而他需要人,卻沒有一個人圍着他轉。
“他是氣不過”。大家越來越多的人這樣看。越來越多的人不上他跟前。
反倒是亮亮,無聊的時候就跑過去看看他,偶爾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爺爺,做人,為什麼悠着點?怎樣才能悠着點兒?”亮亮趴在範仁的床前問。
範銘緊閉着雙眼,卻氣鼓鼓的樣子,像是一隻青蛙在憋着氣。
“因為,下一輩子不一定能做人如果你不悠着點。”過了一會兒範銘才睜開眼睛,眼神像一根棍子一樣杵在亮亮面前。”
亮亮畢竟小,一下子被這帶着光亮的棍子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又問“怎樣悠着點兒?”
“哈哈哈,算你小子有良心。”範銘剛憋的一股勁終于爆發出來了,瞬間臉色都微微泛着紅。
“來,”範銘努力地側了側身子,盡管還是平躺着的,他又努力伸手招手,但一樣徒勞。而亮亮看出了他的意思,猶豫下,還是小心地把頭遞了過去。
“以後,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範銘,同樣小聲着說,仿佛說一件天大的秘密。
一轉眼,又三年過去了。這三年範銘越發的瘦,都瘦成了皮包骨頭。
有人又說了,有吃有喝還瘦,那是自作孽,報應。
做什麼孽呢,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吃喝拉撒都需要人幫忙。
有人說他老不死的,他活着讓人家遭罪。你看看那誰家,一生病就喝藥死了,一點都不拖累兒女,人家那活得明白,兒女也高興。
有人也接着說,那可不是。你看他一糟老頭子,大人不上他跟前,他變着法的使喚孩子,就知道小孩子好哄好騙。亮亮才多大啊,他竟然讓亮亮給他端水倒尿,他真夠能作孽的。
幾個婦女你一言我一語聚堆唠着家常,可這那是家常嗎?明明就是一根根槐刺,刺得範仁坐立難安。
“爹,你有需要你叫我……”範任終于沒坐住,跑到範銘那裡嘴裡軟軟地說,臉色卻鐵青鐵青地硬,尤其是看到亮亮一臉享受地趴在範銘床邊玩。
“出去,一個小孩子家,不到外面玩,老是躲到屋裡成何體統,去找你那些孩子們玩去。”
範任,一腳踢過去,沒舍得踢,但得裝樣子吓,果然亮亮一下子就跑出去了。這時變成了範銘臉色鐵青鐵青着。
鐵青的臉一直持續着,直到他壽終正寝之際,他向範仁提出最後一個要求“隻讓亮亮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範家也算是一大門戶,裡裡外外,直系旁系也有幾十口子人,當大家得知範銘範老爺子終于不行的時候,都自覺地來看看。
屋裡靜悄悄,屋外嘤嘤嗡嗡,像是一群蒼蠅,聲音不大,卻讓人煩躁不安,尤其是範仁任他作為長子,父親最後之際不見他,卻唯獨留下亮亮,面子上自然說不過去。
不過一想到,這正說明亮亮的重要之處,他心中又有些安慰,對于亮亮給予了更多的期盼。
正在欣喜之餘,亮亮走出來了,一臉的少年老成,那神情那模樣,仿佛走出來的不是亮亮而是範銘,大家一時愣住了,直到亮亮“哇”的一聲哭了,聲音之嘹亮,響徹整個範家屯。
這時大家才意識到,這哪是範老爺子,這不就是亮亮嗎?光聽聲音就知道。
大家紛紛走向前,把亮亮包圍成一個圈,你一句我一句安撫着亮亮,最後不知道誰問了一句“爺爺給你說了些什麼”的話。
大家一下子安靜了,都伸着脖子,側着耳朵,用心去聽。
“爺爺說,你們當中,很多都是第一次做人,沒有經驗,随波逐流,讓我不要和你們計較,也不要受你們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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