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小記(一):草行露宿、午夜驚魂
文/楓樵
清冷而漫長的聖誕假期結束之際,我約上遠在蒙特利爾的小方一起倉促地申請了英國簽證,訂了機票和民宿,絲毫沒有預料到開學後我會接到長期工作,每天備課、上課之餘還要籌劃活動、摸索新的技能,一時間疲于奔命。
到了春假前一天,我一下班就得追趕前往多倫多的大巴。當初那個“拍腦袋”的決定随之給我帶來了一段“驚奇之旅”。
由于大巴晚點,我坐飛機險些遲到,地勤甚至特意打電話來催我。幸而我行李不多,暢通無阻地過了安檢,最後一路小跑進了機艙。
第二天清早,當我在倫敦希思羅機場聽見一個路人絕望地跟别人打電話說她的朋友錯過了飛機,導緻她今晚不知道住哪的時候,不由替昨晚的自己捏了把汗。
如果說上述内容隻是一個不大美麗的開篇,接下來的插曲則讓人啼笑皆非。
某天晚上我在民宿寫東西寫到了半夜,剛剛關燈準備入睡,突然聽見門外有人在拼命轉動我的門把手!我頓時神經緊繃、頭皮發麻:入住時我就對租客房門沒有裝鎖這事兒耿耿于懷,自欺欺人地用行李箱堵在了門後。
結果現在,現在似乎厄運就要降臨!我在黑暗中大聲質問對方是誰。對方不答,繼續胡亂地轉動門把。
我心想:難道命不久矣?!于是準備撥打“911”——又隐約想起英國的報警電話是“999”——正躊躇間,門被推開了,走廊裡的燈光照了進來,還伴着一個清脆而稚嫩的聲音:“媽媽,你在哪裡呀?!”
我微微舒了口氣,壯着膽子走出房門,木然地俯下身說:“親愛的,我不是你媽......” 這時,房東趿着拖鞋狼狽地從自己房間跑出來,一邊拉着孩子往回走,一邊連聲對我說“Sorry...”。
住在對面的小方此時聽到動靜也探出頭來觀望。
我向她描述了事情的經過,哂笑着說:“姐妹,我剛剛以為自己要遇險了!要是有壞人來,你可一定要救我啊,請及時撥打999!”
小方揶揄地回答:“放心吧姐妹,要是壞人真的來了,我肯定跑得比你快!”
那大約是我記事以來最疲憊的一天——我追完大巴、趕完飛機後拖着登機箱走出機場,再乘輕軌來到倫敦市中心,眼看已至正午時分。我在一家熱鬧的西班牙小餐館門前百無聊賴地等待小方的出現。
一個過路的遊人誇我的耳墜好看。我暫時忘卻了疲倦,笑答道:“謝謝,這是中國琵琶。” 那人好奇地問:“什麼是'琵琶'”。我不假思索地說:“就是吉他的兄弟。” 曆史上,琵琶和吉他都源于波斯,後來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由于第一天安排的住處地處偏僻,再加上在倫敦市停留的時間不長,我和小方剛用完午餐就背起行囊,馬不停蹄地前往附近的景點。
雖然春寒料峭,我們還是興緻盎然地頂着大風在塔橋旁長久地駐足---我從大西洋彼岸名不見經傳的小城市輾轉來到國際馳名的大都會,理當感歎命運的奇妙。但或許是久居北美的緣故,我初次見到這座同為英美文化孕育出的城市,非但沒受到太大的沖擊,反倒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倫敦的一磚一瓦都是“名品”:從低調肅穆的首相官邸到金碧輝煌的大本鐘,再到富麗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和巍峨的聖保羅大教堂......但實踐證明,企圖在有限的時間内最大限度地探索未知的風景并非明智之舉。
我在街角和一個同樣拖着行李箱、面容倦怠的阿姨相視一笑。
暴走了十幾公裡後,原先看上去小巧的登機箱和電腦包在我眼中顯得無比笨重。
太陽開始西斜,我的體力早已透支,但腳步并沒有放緩。
“還有哪個景點沒關門?”我一邊和小方在谷歌地圖上搜索,一邊不由地納罕:“莫非旅行就是花錢把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
當我們拖着疲乏的雙腿坐上計程車時天色已晚。我不住地看時間,隻希望早點到達歇腳的地方,但汽車卻始終以“龜速”行駛在高速路上。我向司機詢問個中緣故,司機的解答讓人哭笑不得:為了提倡公共出行,倫敦市對小汽車的限速是每小時30英裡(48公裡)。
至今我回顧那天的情形時還會詫異:自己出行的時候已非“滿格電”的狀态,居然還能撐到半夜,不可不謂潛力巨大。
第二天清晨,我和小方從郊外再度前往倫敦市區。走出地鐵站沒多久,隻見繁華的街道旁有座靜谧的私家花園,幾個孩子在薄霧中肆意地玩耍。昨天這座以多雨著稱的城市以明媚的陽光迎接了我們,現在她又恢複了朦胧的本色,我們幸運地在兩天内看到了她的不同面貌。
我在講解員的指引下親手觸碰了四千年前的小物件,在大英博物館流連了一整個上午,但最終隻能感歎“吾生有涯,而展品無涯”,拉着小方離開了熙攘的人群。
到達白金漢宮門口才發現今天景區不對遊客開放。我們也不引以為憾,隔着籬牆觀賞了一番恢弘氣派的皇家建築,就信步走進了附近一座生機盎然的小花園。
春天在這裡蓄勢待發:綠油油的草地上,肥胖的大鵝在蹒跚踱步;金黃的水仙搖曳多姿;一樹垂絲海棠爛漫而靜默地開在路邊;各色禽鳥在水波上翻飛覓食......
黃昏後雨勢漸猛,但街頭依舊人頭攢動。我們在夜幕中告别了燈燭璀璨的唐人街,坐上了前往劍橋的小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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