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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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剛學走路，步履蹒跚，一根草就能絆倒，不是路不平，是自己還沒有走穩的能力。

慢慢的學會了走路，可以到處跑了，深坑土丘不在可怕，可以登牆上房，可以越溝坎，後來又學會了爬樹，可以在一根獨樹枝上行走。

村裡的路走個遍，大街小巷，坑邊踏出了路，樹林裡跑出了多條不成規矩的小路。

小時候上學不走大路，專走小路，井邊，坑邊，房屋牆根，見一個人走，大家都走，最後變得明晃晃，硬硬的，下雨也沒泥就是滑，可以溜冰一樣打滑玩，有時摔得滿身泥滿臉傷，那有什麼，照樣樂此不疲。正經的路荒了，被擱置在一邊。

童年還沒過完，村裡的路走遍了，并且又踏出許多新路。路上撒下我們的笑聲哭聲打鬧聲，有多處小路被我們坐明晃了，在地上抓石子，玩五子棋，彈玻璃球，一玩過了點，怕回家挨罵，趕忙跑進樹林拾一抱幹棒回家燒火，這樣有了借口就躲過一劫。再大點要幫家裡幹活了，周末假期就要去田園，路就在腳下随便走，拾麥種豆鏟草，腳手并用，溪邊田頭都有路，沒有随時開一條，永遠不怕沒有路，不用了翻起來再種上莊稼。

後來工作了，去縣城有一段泥濘路，下一點小雨就和成泥漿。回家趕上了，那時候騎着自行車，輪子被泥塞住，就停在那裡。

父親總是算準了到路口接我，幫我擡車，有時候一個人扛在肩上。

不知過了多少年，村裡全修成公路，車暢通無阻，不再泥濘，我親愛的父親沒有等到這一天。多少個後來的後來，我期待再回到泥濘的路口并有奇迹出現。可奇迹隻能出現在童話和夢裡。

城裡上班的路，到自己的小家再到母親的老屋繪成了三點三線的直角三角形，一走就是三十年。

在豪華的街市寬廣的馬路，趟過水，淋過雪，吹過風，見過牆角裡的鬼，見過老鼠打洞偷東西，被狗追過咬過。在大街上跌倒過，在寒冷的冰上很很的摔過。那時候不知道屈服，一步步走過來了。我沒有倒下，隻因不想讓年邁的母親為我操心，不想讓放學門口的孩子期待的目光受到傷害。

歲月無聲無息的溜走，當我再次來到夕陽西下，老家的炊煙早已散去，院裡的麥香已飄遠。

圍着村莊走了大半天，童年低矮的土屋已變成洋房，無院牆的小學，現在高樓林立，大門緊鎖。找不到我們偷棗爬過的籬笆牆，曾經摸泥鳅的雨坑。小胡同已不在，都成了可以開車的油漆路。我的夥伴呢？這一個個新面孔穿着整齊，已經跨越了時代。全村人都吃水的那口方正的老井，因為不安全已被封住。當天我又沿途返回城市，來找孩子們小時候的學校。

孩子們早已背着行囊，各自奔赴在遙遠的城市，我已找不到去小學的站點，聽說小學已搬遷新城區。不免又一陣失落。

人是個奇怪的生物，曾經在焦頭爛額中抱怨繁忙，在風裡雨裡責怪孩子不能獨立，影響自己工作。現在再想回去忙一次都成了奢望。

我徘徊在燈紅酒綠的繁華街市，不知何去何從。孩子的家好像太遙遠，母親的老屋已空，童年的路已不在，我遺失了我的人生路。我被困住了，迷失在兒時的胡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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