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貓

記憶中，我家隻養過一隻貓，從小學二年級，到大學二年級，整整十二年，在貓的壽命裡12年，也能算耄耋之年了吧。

貓的名字就叫小貓，那是奶奶起的。小貓的模樣和西北普通家貓的模樣不大相同，長長的毛，倒是有幾分緬因貓的神似。小貓起初是小姑在延安工作時别人送的，但養在城裡不大方便，便帶回家奶奶一直養着。12年裡，它是奶奶的伴，是無數個落日黃昏的傍晚，奶奶喃喃自語的傾訴對象，也是奶奶講述那些陳年舊事時最忠實的聽衆。

小貓在我家度過的十二年裡，從沒吃過正宗的貓糧，大多數時候，奶奶吃什麼，它便吃什麼。早飯，奶奶泡一袋豆奶，一半自己喝，一半小貓喝。午飯，小貓會在茶幾的下面叫個不停，奶奶吃飯的間隙，會偷偷給小貓在茶幾下年放幾口吃的。為什麼偷偷呢，因為如若被父親看見，大抵是又要說道幾句的。

貓是夜間動物，晚飯過後便出門溜達，沒人知道它會去了哪裡，也許是誰家廚房的窗戶忘記關閉，便溜進去偷吃幾口。也許是與鄰居的貓三五結伴共同某項神秘作業。直到月落烏啼時才回家，也正是那時起，奶奶便養成一個習慣，無論是五黃六月還是寒冬臘月，夜間的房門總是處于半掩狀态，留出一個縫隙，方便小貓回家。回來後的小貓一身冷氣，跳上炕頭，或是鑽進奶奶被窩或是倚在奶奶腳邊，便深深的睡去。

在我的印象中，小貓還走丢過一段時間，原因記得不大清楚，隻記得爺爺抱它去打針，由于受了驚吓，它便掙脫出去逃走了，爺爺回去後還被奶奶數落了一翻：“連個貓都看不住”。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奶奶不相信貓會真的丢了，她總覺得，貓是個有靈性的動物，它會自己找到回家的路，所以很長時間，奶奶依舊會給小貓留門，期待在某個安靜的深夜，小貓會自己從縫隙裡擠進來，然後跳上炕頭，趴在腳邊。也許是真的存在某種感應，它真的回來了，正如預想的那樣，深夜，它擠進門縫，躺回了奶奶的腳邊。

起初的幾年，小貓真的是隻小貓，它眼神靈動，步伐矯健，最喜歡在門前的大槐樹上爬上爬下，奶奶說那是在練爪子呢。奶奶幹大多數家務活的時候都是小貓陪着，貓在前面走，奶奶在後面走，一人一貓，落日的餘晖撒在她們身上，形聲長長的影子，那是和藹，是溫馨，更多的可能是孤單吧。

我上大學後的幾年，奶奶老了，走路需要扶着拐杖。貓也老了，跳上炕頭對它來說已經非常吃力了，它也不在喜歡在門口的槐樹上跳來跳去，更多的時候會趴在院子裡的笤帚上曬曬太陽，或是陪着奶奶忙前忙後。我每次上學外出，奶奶習慣性的把我送到路口的拐彎處，我回頭告訴她會快快回來看她，讓她不要再送，她叮囑我在外要注意安全，奶奶扶着拐杖在路上走，貓跟随奶奶在牆上走。。。。。

人的記憶總是停留在他最願意停留的時候，提起老家的院子，會想到背着背簍喂牛的爺爺，會想到屋前擇菜的奶奶，會想到午後曬太陽的小貓。

隻是，如今爺爺走了，小貓走了，奶奶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