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如歌，緻故人

秋登蘭山寄張五
孟浩然
北山白雲裡，隐者自怡悅。
相望試登高，心随雁飛滅。
愁因薄暮起，興是清秋發。
時見歸村人，沙行渡頭歇。
天邊樹若荠，江畔洲如月。
何當載酒來，共醉重陽節。

唐代詩人孟浩然，湖北襄樊人氏，與王維并稱為“王孟”，均以山水田園詩著稱。

他一生也算是不得志，40歲那年，赴長安考進士落第，郁郁而返，後在張九齡旗下執事，年僅51歲就終老病死。

幸得留有200多首詩歌，讓世人得以在那些樸實無華卻餘味無窮的文字裡，緬懷這位真性情的詩人。

有位名家評論他的文字，“語淡而味不薄”，用于描述這首詩的意境最是恰當。

淡淡地描述，淺淺地思念，悠悠地遐思，仿若飄浮于北山之巅的簇簇白雲，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不需濃墨重彩，那份思友之情，羨隐之意，自然而然盤旋萦繞在無邊山水間，在歸村人的舉手投足間，在如荠遠樹和江心洲月間，在九九重陽登高對酒之暢想間。

正是，“情随景生，以景烘情，情景交融，渾然一體。”

讓我試着還原那天的場景。

一個秋日的黃昏，山色斑斓，烏鵲低鳴，詩人獨自登上襄樊城郊的蘭山頂，眺望遠山，雲如雪，樹若荠，雁歸來，複又去。

暮色起，心微漾。張五老友啊，你的山居生活可安否？

是否也曾想起我們年少時的自負輕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

是否也曾憶起我們蝸居那間陋室的恣意灑脫，“欣欣有生意，自爾為佳節”“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是否也曾記得，那年你我長亭告别時的守望約定，“來年九九重陽節，攜手登高一醉休。”

誰知，幾度秋風起，一别杳無音。想起這些，是否恍若隔世？

也許，你已擇野鶴梅林為伴，擁明月清風入懷，以山澗溪流當歌，随翠竹青松起舞，樂不思蜀，故而，前塵往事淡如煙，我心安處是吾家？

是啊，山中的日子如何能不自在快樂呢？

看，從山裡勞作歸來的村夫，興緻盎然，結伴歸家，他們在沙灘悠閑漫步，在渡頭閑坐休憩，不緊不慢，似乎與山野難舍難分。其實，他們就是山野的一部分。如你一樣。

天蒼蒼，野茫茫，樹若荠，洲如月。人如滄海一粟，相逢是緣，相知是情。

張五，我的故人啊，人生苦短，得一知己足矣。但願此時此刻，你也如我一樣，期盼對酒重陽節，陶然共忘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