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何處（3）

董陵本是自私之人，二王之亂終于得以平定他亦全不念徐步天功績，總道是自己妙計得售，朝廷氣數未盡。當下一聲冷笑道：“徐步天！你不用着急，你說你經曆和體會到的東西遠勝老夫，恐怕還有一樣東西是你沒見識過的，那就是曆朝傳下來的刑訊之術！老夫今日便先廢了你武功，然後再讓你慢慢見識！嘿嘿，你若捱不住了，隻須出口求饒，簽狀畫押認罪，老夫便看你薄有微功之上給你個痛快。”

徐步天微微冷笑道：“太師太看得起徐某人了。您請罷！”他心下暗凜董陵這人的心計實在毒辣。因為曆來練成上乘武功者，必定是心志堅毅卓絕之人；而武功亦是自己仗之以橫行天下的利器資本。武功一失，不僅肉體上忍痛熬刑的能力将會大幅減弱；自幼刻苦修煉的這些年的心力盡付東流，更是對心志精神的巨大打擊。

董陵雙目精光爆起，閃電般飄至徐步天身前，一雙手抓淩厲如電，在徐步天身上各處劈拍扭削。他看準位置，每捏碎徐步天一處骨骼，便頓一頓，故意要他慢慢消受。一時間大堂内隻聽見骨骼碎裂的噼啪之聲，一聲聲疾徐可辨。兩名大漢聽得臉上顔色慘變，遠遠退開。徐步天全身骨骼關節盡被扭脫捏碎，雖然面上表情不變，兩頰之色已作慘白，卻仍然大笑道：“自來行刑皆是獄卒牢子的本分，徐某人今得太師親自伺候，實在榮幸啊！”隻聽得喀嚓兩響，膝蓋已被董陵一怒之下雙掌齊出擊得粉碎。他站立不住身形搖晃，終于倒在地上。

董陵哈哈笑道：“老夫便隻伺候你這一回，你武功已廢，再也用不着我了，隻兩個牢子便可打發。徐公子‘黃衫飛白馬’縱橫天下之時，可曾想過今日成為廢人時的凄慘情景？”

徐步天癱軟在地上，笑道：“徐某見到聶師兄屍首之時，以為人世間之慘酷不過如此。沒想到太師還有更高明的招數。來日方長，在下可以慢慢領教，看你能将我徐步天折騰到什麼地步！”他最後一句話卻是提聚中氣一聲暴喝，滿堂嗡嗡作響。董陵亦自變色，冷笑道：“好，咱們走着瞧。我便不信我連一個廢了的徐步天都整治不了！來人，把他吊起來！”

徐步天隻覺兩人又将他挾持起來吊上行刑架。此刻他渾身骨骼碎裂，已經疼得死去活來，神志卻依然清醒。卻見旁邊有人擡上一大缸水，董陵自水裡提起一條黑黝黝的牛皮鞭，冷笑道：“黃衫飛白馬，好名字。快馬更要加鞭！”他說到最後一個字，已是狠狠一鞭抽在徐步天胸前，登時徐步天胸前滲出血來，把明黃衣衫浸濕了一道印迹。徐步天隻覺胸前如要裂開，咬牙不言。董陵一連下去數十鞭，都是又狠又快，風聲飕飕，徐步天全身衣衫盡裂，露出裡面鮮血淋漓的肌肉。從人無不變色。徐步天苦撐良久，終于不支暈去。

董陵令人将冷水當頭澆下，不久他便悠悠醒轉，笑道：“太師技窮了？”從人見他滿身鮮血面無人色卻仍然是灑然大笑，均栗然心驚。董陵不怒反笑道：“你也太見識淺陋了。刑訊一道博大精深，焉隻如此。”他拿起一件竹拶子交給從人道：“你去把這個給他試試滋味！”從人奉命來到徐步天身前，徐步天定睛看時，卻原來是十多根短短竹篾用繩子串在一起。那人解下徐步天雙手，将他十指盡插入竹篾之間，他自跟另一從人卻扯住兩頭繩子，竹蔑收緊，徐步天一聲大叫，但見鮮血如注從他手指間殷殷滲出。董陵雖然心胸狹窄不能容物，卻也是熟讀詩書，絕非天性冷酷殘忍之人。他使重手法捏碎徐步天骨骼，倒也不見得如何；待痛鞭了他一頓，當時隻為解氣，見他渾身浴血之狀卻也心驚。他本是文臣出身，卻不曾親眼見過流血死人，故視人命猶如草芥。雖然他口稱刑訊之術博大精深，卻隻為震懾徐步天；他自己一直是權盛位尊，又怎會親自執行刑訊逼供這等事情。當時隻聽得徐步天手指關節咯吱作響，白骨都露了出來，生平從未見如此慘景，不由得變色拂袖道：“罷了罷了！送他回天牢！”徐步天猶自大笑不絕，兩名護衛一左一右挾起他直回牢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