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過黃河:重耳62歲執掌晉國

-春秋戰國故事091

周襄王十六年,即晉懷公圉元年,春天正月,秦穆公率領大軍送别晉國公子重耳,來到了黃河岸邊。渡河的船隻都已經預備停當,穆公重新設宴為重耳餞行,叮囑他說:“公子回到晉國,不要忘了我們夫婦。”于是從随行軍隊中分出一半人馬,命公子絷、㔻豹護送重耳渡河,自己則帶着另一半大軍駐紮在黃河西岸等候消息。

壺叔是為重耳駕車的車夫,兼帶負責打點行李。自從出奔流亡以來,衆人三番五次在曹國、衛國等地忍饑挨餓,因此壺叔對衣物、糧食都格外珍惜。渡河這一天,他收拾行裝,把日常使用的那些破席子、爛帳篷、缺胳膊少腿的祭祀用具,一件一件搬進船艙。沒喝完的酒,沒吃完的菜,他也愛如珍寶,一一收好擺放到船艙裡。

重耳見了,哈哈大笑說:“我今天要回晉國當國君了,馬上美味佳肴、珠寶玉器應有盡有。要這些破爛寒酸的東西有什麼用?”便叫人把它們扔到岸上,一件不留。

狐偃暗自歎息道:“公子還沒有得到富貴,就先忘了貧賤。有朝一日,他喜新厭舊,把我們這些跟他同患難的人看作破爛舊物一樣,可不枉費了這十九年的含辛茹苦!趁着今天尚未渡河,不如辭别公子,将來還能互相惦念一番。”便手捧穆公所贈的一對白璧,跪着獻到重耳面前,說道:“公子現在隻要一渡過黃河,就到了晉國境内。您有朝中諸位大臣做内應,又有秦國大軍護送,拿下晉國易如反掌。我孑然一身,跟随在您身邊也沒有什麼益處,我願留在秦國做公子的外臣。這一對白璧,聊表寸心。”


...

重耳大吃一驚道:“我正要和舅舅您共享富貴,怎麼說這種話呢?”

狐偃說:“我知道自己有三大罪狀,所以不敢再跟随您。”

重耳問:“哪三大罪狀?”

狐偃答道:“我聽說聖明的臣子能使國君尊貴,賢明的臣子能使國君平安。我真是沒用,我使公子在五鹿食物匮乏,忍饑挨餓,這是第一項罪狀;我使公子受到曹國的侮辱、衛國的輕慢,這是第二項罪狀;我趁公子酒醉,把您帶出齊國,觸怒公子,這是第三項罪狀。過去,公子還在旅途之中,我要事奉左右,所以不敢向您辭行。現在您到了晉國,我奔走了這麼多年,擔驚受怕,心力交瘁,就好比這殘破的祭祀禮器,不能再拿出去陳列,好比這破爛的席子帳篷,不能再用于鋪設。您留下我沒什麼用處,讓我離開更沒什麼損失,所以就讓我走吧!”

重耳聽完他的話,不覺流下了眼淚,說道:“舅舅您責問得很對,這都是我的過錯。”便讓壺叔把已經扔掉的那些破爛物品一一取回,又向着黃河發誓說:“我回到晉國,如果忘了舅舅的功勞,不和他同心協力治理國家,就斷子絕孫!”随即取下白璧投到河中,說:“河伯為此盟誓作證!”

這時,介子推坐在另外一條船裡,聽到重耳與狐偃立盟,笑着說:“公子回到晉國繼位,這是天意。狐偃想要把這個功勞竊為己有嗎?如此貪圖富貴之輩,我羞于和他同朝做官!”從此就萌生了隐居的想法。

重耳渡過黃河,向東進發到令狐(晉地名,今山西臨猗縣西),當地的掌官鄧惛調集民兵,登上城樓抵抗。秦兵包圍了令狐。㔻豹自告奮勇,第一個登上城樓,攻破城池,生擒了鄧惛,将他處斬。大軍所到之處勢如破竹,桑泉(晉地名,今山西臨猗縣臨晉鎮東北)、臼衰(晉地名,今山西運城解州鎮西北)兩地也投降了。晉懷公收到戰報大吃一驚,趕緊出動了晉國境内全部兵甲戰車,命呂饴甥為大将,郤芮為副将,在廬柳(晉地名,今山西臨猗縣北)屯兵,對抗秦軍。但呂、郤二人畏懼秦軍武力強大,不敢交戰。公子絷便以秦穆公的名義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到對方的軍營中。信中寫道:

我對晉國施加的恩德深厚至極,但惠公父子忘恩負義,把秦國視為仇敵。我已容忍了父親,決不能再容忍兒子。現在公子重耳以賢德聞名,不僅有許多賢士輔佐,而且連上天也幫助他。公子重耳得到晉國内外擁戴,可謂衆望所歸。我親自率領大軍,駐紮在黃河岸邊,命令公子絷護送公子重耳回晉國主持社稷。衆大夫如能明辨賢愚,分清好壞,就應當倒戈相迎。轉禍為福,在此一舉!

呂、郤二人看了信簡,半晌不說話。想要迎戰,又恐怕打不過秦兵,重演龍門山慘敗的一幕;想要投降,又恐怕重耳記着以前的仇恨,讓他們為裡克、㔻鄭兩位大夫償命。猶豫多時,兩人終于商量出一個對策,給公子絷寫了一封回信,内容是:

我們不敢放下武器,自知獲罪于公子,但擁戴公子為國君,确實也是我們的願望!倘若能與跟随公子之人一起指天發誓,不相互不傷害,不追究諸位大夫的過錯,那麼我們一定從命。

公子絷讀了他們的回信,已識破兩人的猜疑之心,于是一個人乘車來到廬柳,拜見呂、郤二人。兩人欣然出來迎接,推心置腹地告訴他說:“我們并不是不願意投降,而是害怕公子将來容不下我們,所以想要立下盟約為證。”

公子絷說:“大夫如果能表明誠意,退軍到西北方,我将禀告公子,雙方就可立下盟約了。”呂、郤二人答應了,等公子絷離開後,就下令退軍,重新駐紮到郇城(晉地名,今山西臨猗縣西南)。

重耳又派狐偃和公子絷到郇城與呂、郤二人再次會面。這一天,四人殺牲歃血,立下盟誓,共同輔佐重耳為國君,絕無二心。盟誓完畢,呂、郤二人派人跟随狐偃來到臼衰,迎接重耳到郇城晉軍中,請重耳發号施令。

晉懷公等不到呂、郤二人得勝的消息,派侍衛勃鞮到軍中督戰。勃鞮行至中途,聽說呂、郤二人退軍郇城,與狐偃、公子絷講和,背叛了懷公,迎立重耳,慌忙回去報告。懷公大吃一驚,慌忙召集郤步揚、韓簡、栾枝、士會等一班朝中大臣商議對策。這一班朝臣,内心都是向着公子重耳的,平日見懷公隻寵信呂、郤二人,心中憤憤不平,暗自思量:“現在連呂、郤二人都背叛了,事到臨頭,叫我們又有什麼用?”一個個都開始推脫,有的說生病,有的說有事,沒有一個人肯上朝來。

懷公歎了一口氣道:“我當初不該私自逃回晉國。得罪了秦國,才落到了這個地步!”

勃鞮上奏說:“大臣們私下相約共迎新君,主公不能留在晉國了!請讓我為您駕車,暫且先到高梁(晉地名,今山西臨汾市東北)去避難,再做别的打算。”

公子重耳被呂饴甥、郤芮派人來迎入晉軍後,兩人叩首謝罪,重耳用好話安慰了他們一番。趙衰、臼季等跟随重耳流亡的大臣們也都分别前來相見,吐露心聲,共同保證兩人的安全。呂、郤二人這才心安,護衛着重耳進入了曲沃城中,到武公的祠廟中朝拜。绛都的舊臣,以栾枝、郤溱為首,帶着士會、舟之僑、羊舌職、荀林父、先蔑、箕鄭、先都等三十多人,一同到曲沃迎駕。郤步揚、梁繇靡、韓簡、家仆徒等另外一班人,都在绛都的郊外迎接。重耳進入绛城即位,這就是晉文公。重耳四十三歲逃往翟國,五十五歲到齊國,六十一歲到秦國,等到複國當上國君,年紀已經六十二歲了。

文公登上君位後,派人到高梁刺殺懷公。子圉從去年九月即位,到今年二月被殺,首尾相加,做國君的時間不滿六個月。侍衛勃鞮收斂并安葬了懷公,然後逃回了晉國。

文公設宴慰勞秦國将軍公子絷等人,重重犒賞三軍。㔻豹一邊哭一邊跪拜在地上,請求文公重新安葬自己的父親㔻鄭父。文公答應了。文公想要留㔻豹在晉國做官,㔻豹推辭道:“我已經投身于秦國,不敢事奉兩位國君。”便随公子絷返回黃河西岸,向秦穆公複命。穆公下令班師回國。

改編自《東周列國志》、《左傳》等,原創作品,持續推出,歡迎關注。

文中圖片來源于網絡,對作者的辛勤勞動表示感謝,侵權必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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