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左傳》之三百六十七昭公十三年 下續三
【傳】
晉人将尋盟,齊人不可。晉侯使叔向告劉獻公曰:“抑齊人不盟,若之何?”對曰:“盟以厎信。君苟有信,諸侯不貳,何患焉?告之以文辭,董之以武師,雖齊不許,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請帥王賦,元戎十乘,以先啟行。遲速唯君。”叔向告于齊曰:“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為請。”對曰:“諸侯讨貳,則有尋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尋?”叔向曰:“國家之敗,有事而無業,事則不經。有業而無禮,經則不序。有禮而無威,序則不共。有威而不昭,共則不明。不明棄共,百事不終,所由傾覆也。是故明王之制,使諸侯歲聘以志業,間朝以講禮,再朝而會以示威,再會而盟以顯昭明。志業于好,講禮于等,示威于衆,昭明于神,自古以來,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恒由是興。晉禮主盟,懼有不治,奉承齊犧,而布諸君,求終事也。君曰:‘餘必廢之,何齊之有?’唯君圖之,寡君聞命矣!”齊人懼,對曰:“小國言之,大國制之,敢不聽從?既聞命矣,敬共以往,遲速唯君。”叔向曰:“諸侯有間矣,不可以不示衆。”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壬申,複旆之。諸侯畏之。
邾人、莒人愬于晉曰:“魯朝夕伐我,幾亡矣。我之不共,魯故之以。”晉侯不見公,使叔向來辭曰:“諸侯将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請君無勤。”子服惠伯對曰:“君信蠻夷之訴,以絕兄弟之國,棄周公之後,亦唯君。寡君聞命矣。”叔向曰:“寡君有甲車四千乘在,雖以無道行之,必可畏也。況其率道,其何敵之有?牛雖瘠,偾于豚上,其畏不死?南蒯、子仲之憂,其庸可棄乎?若奉晉之衆,用諸侯之師,因邾、莒、杞、鄫之怒,以讨魯罪,間其二憂,何求而弗克?”魯人懼,聽命。
譯文
晉國人要重溫過去的盟約,齊國人不同意。晉昭公派叔向告訴劉獻公說:“齊國人不肯結盟,怎麼辦?”劉獻公回答說:“結盟是用來表示信用的,君王如果有信用,諸侯又沒有二心,擔什麼心?用文辭向它報告,用武力對他監督,雖然齊國不同意,君王的功績就很多了。天子的卿士請求帶領天子的軍隊,‘大車十輛,在前面開路’,早晚隻聽憑君王決定。”叔向告訴齊國,說:“諸侯請求結盟,已經在這裡了。現在君王以不結盟為有利,寡君以此作為請求。”齊國人回答說:“諸侯讨伐三心二意的國家,這才需要重溫過去的盟約。如果都能聽從命令,哪裡需要重溫舊盟?”叔向說:“國家的衰敗,有了事情而沒有貢賦,事情就不能正常。有了貢賦而沒有禮節,正常會失去上下的次序。有了禮儀而沒有威嚴,雖有次序也不能恭敬。有了威嚴而不能顯著,雖有恭敬也不能昭告神明。不能昭告神明而失去了恭敬,各種事務沒有結果,這就是國家敗亡的原因。因此明王的制度,讓諸侯每年聘問以記住自己的職責。每隔三年朝觐一次以演習禮儀,再次朝觐而諸侯會見以表現威嚴,再次會見而結盟以顯示信義。在友好中記住自己的職責,用等級次序來演習禮儀,向百姓表現威嚴,向神明顯示信義。從古以來,也許并沒有缺失。存亡之道,常常由這裡開始。晉國按照禮儀而主持結盟,惟恐不能辦好,謹奉結盟的犧牲而展布于君王之前,以求得事情的良好結果。君王說‘我一定要廢除它’,何必結盟呢?請君王考慮一下。寡君聽到命令了。”齊國人恐懼,回答說:“小國說了話,大國加以決斷,豈敢不聽從?已經知道了你們的意思,我們會恭恭敬敬地前去,時間遲早聽任君王的決定。”叔向說:“諸侯對晉國有嫌隙了,不能不向他們顯示一下威力。”八月初四日,檢閱軍隊,建立旌旗而不加飄帶。初五日,又加上飄帶。諸侯都感到畏懼。
邾人、莒人向晉國控訴說:“魯國經常進攻我國,我國快要滅亡了。我國不能進貢财禮,是由于魯國的緣故。”晉昭公不接見魯昭公,派叔向前來辭謝說:“諸侯将要在初七日結盟,寡君知道不能事奉君王了,請君王不必勞駕。”子服惠伯回答說:“君王聽信蠻夷的控訴,斷絕兄弟國家的關系,丢棄周公的後代,也隻能由得君王。你們的意見,我們已經知道了。”叔向說:“寡君有裝載甲士的戰車四千輛在那裡,即使不按常道辦事,也必然是可怕的了。何況按照常道,還有誰能抵擋?牛雖然瘦,壓在小豬身上,難道怕小豬不死?對南蒯、子仲的憂慮,難道可以忘記嗎?如果憑着晉國的大衆,使用諸侯的軍隊,依靠邾國、莒國、杞國、鄫國的憤怒,來讨伐魯國的罪過,利用你們對兩個人的憂慮,什麼要求得不到?”魯國人害怕了,就聽從了命令。
同樣是結盟這件事,齊國不想參加,因為齊國已經有了抗衡晉國的實力,晉國想用盟約來約束它,雖然這盟約未必有足夠的約束力,卻可以讓晉國站在道義的至高點,所以為了強迫齊國參盟,叔向一邊取得周王室名義上的支持,一邊對齊國講傳統制度,還多隐隐的武力威脅,齊國叛晉的決心也不夠,還是參加了會盟。
與齊景公相反,魯昭公一心想參加會盟卻不被批準,顯然晉國存了敲打魯國的心思,隻有把魯國排除在同盟之外才方便動手。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自身的實力最重要,魯國雖然不時騷擾周邊小國,可惜内耗嚴重,不能有效提升自身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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