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sa給Narcissus的留言

...

沒有哪種語言能表述了我離别的心境。一切的話,長篇累牍,千頭萬續,都顯得啰嗦,多餘,無用。

我們有太多太多的不同,卻都各自執著自己的性格。如今想來來,唯争持後的理解最難忘懷!

多少風雨之晨,多少明月之夜,多少苦樂與共的日子!我們朝夕相伴,兩情相融,兩心相偎。這黃金般的時光!我開始想我未曾想過的,由童稚走向成熟。我們在“心理學”這座橋梁上相逢,一同打開了一個怎樣神奇的世界!

說實話,從你那裡我得到的關于人生的思考比溫情更多。你知道,在接觸你以前,我很單純。我無憂無慮,幾乎什麼都不想,那時我盡情地玩,讀書,幻想,除了身邊幾個夥伴兒和親人概不關心。别人的臉色、心思,我從不去想,從不理睬。我玩得很快樂,我不曾感到理解有多麼重要,雖然我也曾裝模作樣地歎氣:“沒人理解我。”我也不曾想過去理解别人,去探查别人的心,我的夥伴都象我一樣單純、幼稚,一眼見底。我曾想永遠這樣,但最終還是變子。當我半年多以後,對着煩惱的 Peony說:“像我什麼都不想,隻想讀書,這樣輕輕松松多好,想得多了不好。”然而這時,我卻想得越來越多了。

那年中秋節,我邀你到家裡。那天我說了好多。記得你說我很直率。送你走後,我獨坐良久,即使至今我都感到驚奇,那天我竟那樣健談,那樣直率。我是個少言寡語的人,尤其在不慣熟的人跟前。而那時我們并不熟。在此約一個月後,你才跟Peony交好。這真有點神奇,你說呢?初交想不道如今的話會更多。

我們真正相識,正逢你痛苦不堪的時期。我從未見過象你那樣痛苦的同齡人。在我們的接觸中,我開始用心去感受你的痛苦。當我真正感受到了這一切,卻茫然無措。有一則日記我沒有讓你看,它是這樣寫的:

“你知道嗎?我時時苦思冥想,怕你孤獨,就時時陪你玩,說說笑笑,讓你看我的日記,向你推薦書讀、解悶。每一天上學,我第一先看你的氣色怎樣,你的每一個健康的信号,都使我無比歡喜,你的每一個快樂的微笑,都叫我振奮。而當我發現這快樂象流星一樣逝去,你又重陷悲愁中時,我也陷入了無限迷茫。我苦惱,我罵了自己 一百遍笨蛋。我不過一個低能兒而已!我覺得自己象個笨拙的醫生,通過望聞問切已經掌握了病因、病情,卻開不出藥方!隻能用些止痛片。我也試圖開一劑藥方,勸你正視現實,放眼未來,然而又擔心你嬌弱的身心受不了藥量。心靈的創傷不是幾句撫慰、幾句道理能治愈的。Narcissus,振作起來吧!生活的路終究要靠自己的腳,相信春天終歸屬于你。”

從那時起,我的情開始變得深沉了。我開始留心大千世界中平靜面孔下掩着的悲苦,我發現每個人都有痛苦不幸。那時,我時常有一種沖動,急切想跟你談談心靈感受(我在日記本上寫了一篇篇)。我學着體察别人,Peony是我的老師(也許她還不知道)。我開始體察别人,從體察你開始。

初交時,我覺得你憂郁、多情、嬌弱、神秘。但我真正體察了你之後,才發覺,你并不神秘。你的性格不過是一般人性格的一種組合(誰都是這樣)。你的表現跟你的内心是那樣的不同。你有赤子般純真的本性,這是你的廬山真面目,是隐藏、掩蓋不了的。你情感複雜,極其敏感,又極脆弱,而這放到你經曆的背景下,卻又是那樣自然,容易理解。

我不記得我們怎樣開始研究心理學,但我記得,每提及心理學,我們都是那樣興奮、激動。心理學給了我很大的幫助,盡管我當時并不覺出。我所讀到的心理學書籍很少,好點的就更寥寥,但重要的不是它們給了我什麼經驗,而是給了我一種思想和感覺。其中最重要的是我們的思想交流。在林蔭、在路燈下,在課桌旁,各抒己見,一個說,一個補充、糾正,配合得那樣好,每一次交流後,我總是激動不已,心灌得實實的,靜靜地還要思索良久。

不知從何時起,我喜歡分析你,再把你我作比較,擇其善而從,擇其不善者改。古人說:“以人為鑒可以知得失”。你就是我的一面鏡子。在比較中我認清了自己。過去我常常設想着自我設計,我曾找過書中的英雄、現實中的英雄做榜樣,然而從多英雄也使我無所适從。自我形象永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如今,我知道該怎樣發展自己,塑造一個獨立的自我,在無數次肯定與否定中,一個我的形象成形了,豐滿了。不管明天的風從哪邊吹來,我知道該怎樣走自己的路。

這些年,我虛度了一些時光,也失去了不少好東西,但得到的足以使我今生難忘。我不枉活。

雪嶺說:“真誠的心必得到真誠的心。”就用這句話作小結吧!

不是尾聲。

                                Rosa

                        一九八九年六月

(網圖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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