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塔(五)

星期天,難得休息的時間,别人都還在蒙頭大睡的時候,高明已經繞着校園裡的足球場跑了五圈了。多年來,高明已經養成了早上跑步的好習慣。前段時間總是下雨,沒能出來跑步,他總覺得生活像是少了點什麼。高明喜歡跑步,還有個原因,就是在跑步的過程中,可以思考很多問題。

就在剛才跑步的時候,他還在想,學工處把李不凡要過去是什麼意思?是李不凡本人的意思,還是劉明姜有什麼用意?劉明姜對自己有些意見,這個他是知道的,可也沒必要把自己的好棋友拉到他身邊吧?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高明妄自揣測道,卻也揣測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隻好又思考另一個問題:如何讓白雪早日回歸校園。

白雪在中心醫院季梁院區的精神科住院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上次去看她的時候,白雪看上去精神好多了,但醫生建議她,最好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這才又多住了兩個星期。今天是白雪出院的日子,高明已經和白荷約好,等會一起去醫院接白雪出院。

“喂,白雪媽媽,我準備出發了,你呢?”高明在臨出門前給白荷發去一條微信信息,沒想到,沒過一分鐘,白荷的微信電話就打了過來:“高老師,你在你們學校門口等着,我馬上過來接你,然後我們再一起去醫院接白雪。”

“我騎共享單車就行的,你不需要繞這麼遠。”

“沒事兒,就是一腳油門的事兒。”

高明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白荷的車就穩穩地停在高明的身邊。白荷打下副駕的車窗,向他招了招收,高明認出是白荷,這才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進去。高明不知道,這一幕被一個人用手機拍了下來。

在去醫院的路上,白荷一個勁兒地對高明表示感謝:“高老師,你那麼忙,還過來跟我一起接我家白雪,現在像你這樣有責任心的年輕老師不多了。”

“你過獎了,這是我應該做的。白雪是我的學生,我當然要關心她了。”

白荷聽了高明的話,很是感動。此時此刻,在這狹小封閉的空間裡,她的腦海裡除了對高明有感激的意思之外,竟然還隐隐産生了另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東西似是車子上的貼膜,讓人有些看不清,但貼近努力地看,似乎又能看出點什麼。

有那麼幾分鐘的時間,高明和白荷都沒有再說話,為了緩和尴尬的氣氛,高明沒話找話道:“你今天店裡不忙嗎?”

“今天還好,不是特别忙,我叫我那裡的員工先頂着。”

“哦,還有個問題,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我們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我一直把你當小兄弟看待,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問就是了。”

“白雪為什麼沒有随她爸爸姓?”

這一問,就把白荷的話匣子打開了。原來,白荷在老公去世後,也曾經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不過,即便是把孩子改成第二任老公的姓,第二任老公依然嫌白雪是個拖油瓶,經常對白雪冷眼相待。那時的白雪又正處于青春叛逆期,對那個後爸爸也有相當大的抵觸,白雪的抑郁症也是在那個時候加重的。沒辦法,為了孩子,就跟第二任老公離了。離婚後,白荷幹脆把孩子的姓改成了她的姓。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白荷也算是苦命人啊!在聽了白荷的自述後,高明暗自感歎道。

白雪走出醫院後,像一個剛剛刑滿釋放的勞改犯一樣,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跟高明打了個招呼,就直接鑽進了媽媽的車。

“白雪,你中午想吃什麼?”

“随便!”

“高老師,你呢?”

“我等會兒回學校去的,就不影響你們母女團聚了。”

“哪兒的話呀,你忘記了,上次我說過,抽個時間要感謝你的?”

“哎,什麼感謝不感謝的?我也沒做什麼,再說了,就算為你們做點什麼,那也是工作職責所在嘛。”說罷,高明用右手捏了捏發脹的頸部,又把頭左右搖了兩下。

白雪看出,高明這是有頸椎病了。既然高明不想跟她們一起吃飯,那就安排他到自己的養生館做一次頸部理療。總之,如果不感謝一下高明,她心裡總覺得過意不去。

“那個,高老師,既然你有事,那我就不留你了。不過,我看你剛才在揉捏你的頸椎,你是不是有頸椎病啊?如果需要的話,抽個時間到我那個養生館,幫你做一下理療。”

“嗯,好的。謝謝。”

高明回學校後,想放松一下心情,就微信李不凡:“下棋,如何?”

“今天沒空啊!正趕着寫一篇稿子呢。”

“你也舞文弄墨起來了?”

“不是,明天不是周一嘛,早操的時候,劉處長要在國旗下講話,我現在要趕着把這個講話稿搞出來。”

馬屁精!高明忿忿道。

李不凡自從去學工處當幹事後,像是找到組織一樣,每天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原來都是他喊高明下象棋,現在,高明主動喊他下棋,他倒是忙住了。

下棋下不成了,高明打算回去繼續他的專業學習,今年年底就要參加全國博士研究生考試了,他的專業課到現在才學習了六成。

正走到公租房樓下,高明碰到了孔倩兒。

“高明,王麗不是說今天找你玩的嘛,怎麼,你們不在一起?”

“我有事,沒跟她在一起。再說了,我啥時候答應過要跟她一起出去玩的?你們天天就是沒事,吃飽了撐的。”

“人家王麗對你可是一片真心哦,你可不要辜負人家哈。”

“别提她了,我對她真沒興趣。對了,你幹嘛去?”

“哦,王麗說心情不好,在學校對面的小酒館喝酒,叫我過去陪陪她。你要不要一起去?”

“算了吧,你們女人間的事兒,我去幹嘛?”

鴻運酒館麗,王麗一個人垂頭喪氣地喝着悶酒。見孔倩兒進來,連忙向她招手。

“你說,我到底哪樣不好,他竟然看不上我?我看了你發的那個圖片,那個開車的女人簡直就是快40歲的大媽了,你說,高明,他,他怎麼那樣啊?”孔倩兒剛一坐定,王麗就像個怨婦一樣,不停地發洩心中的不滿。

早上高明上車的時候,恰巧被不遠處的孔倩兒看到。孔倩兒掏出手機拍下了高明,順便拍下了車裡坐着的白荷。而這一切,高明并未發現。高明更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後不久,孔倩兒就把圖片發給了王麗。

一上午的時間,王麗就在糾結與痛苦中度過。她放下女人的矜持,主動貼上去追求高明,卻沒想到,高明對她就像對待一份外賣一樣嗤之以鼻。更讓她感到氣惱的是,高明竟然看上了一個似乎比他大十歲的老女人,她不相信,隻有在電視劇中才能出現的狗血劇情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哪一點比不上那個老女人。

孔倩兒端着酒杯,并沒有像王麗那樣自殺式地喝酒。她像一個運籌帷幄的軍師,卻說着不痛不癢的關心話:“高明看不上你,那是他有眼無珠,你也别太往心裡去。有一句話不是說得很好嗎,不要用别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孔倩兒把高明看不上王麗說成是高明的錯誤,主要是為了迎合王麗此時的糟糕心情。之所以這樣說,孔倩兒還另一番考慮,她雖然暗戀高明,但在與高明真實地走到一起前,她還不想與王麗撕破臉皮。今天給王麗發的這個圖片,隻不過是一個雕蟲小技,輕松就讓王麗放棄了之前的幻想。

其實,之前安排王麗住到高明對面去,孔倩兒主要是想通過王麗試探高明,了解高明。沒想到,王麗這個傻帽還當真了。孔倩兒料定,高明在知道王麗之前那段不光彩的小三史後,肯定是不會跟她走到一起的。王麗隻不過是孔倩兒的一個旗子,可惜,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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