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突然到來的雪,把鄭乾撞個滿懷。

他在火車上迷迷糊糊地睡醒,無聊中翻看着朋友圈,一個朋友發了一張下雪的圖片,還配着文字,“上周還是20多度,今天就開始下雪了”。

可不這雪下的有點突然,鄭乾那個念頭也隻是在腦袋裡轉了一圈就消失了,他沒把這場不期而遇的雪當回事。

這雪能下到哪裡去,無非是星星點點的小冰碴子,像撒鹽一樣,咋地上薄薄地鋪散開,也學一會就會融化了,地面也就濕了一層皮,沒什麼大不了的。

鄭乾從火車站出來,在等着最後一班發往盛福的公交,已經是半夜了,依然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等車,也許他們是坐一般火車的人,又恰巧在此等同一班汽車。

一個背着瑞士軍刀的矮胖男人,在鄭乾身後來回走,還大大咧咧地嚷着,看!雪!

鄭乾起初并不在意,一對中年夫婦同時驚呼起來,真大的雪啊。

鄭乾順着他們的視線往過去,又高又遠的路燈照着橘紅色的光,在柔和點光線裡,雪白的星星點點在飄舞,密密地,風是北風,就把那些星星點點吹得斜起來,它們是那樣密,也像搭乘同一班列車的乘客,從幽深的天際去往廣袤的大地,那些星星點點斜斜着連成一條條線,在這天地一隅,橘黃色的路燈就是柔和點背景,而斜着編制的雪線,就顯得迫不及待了。

鄭乾跺跺腳,天也涼了,他第一個跳進公交車裡,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座位上,空座很多,背包就被他甩在一邊的座椅上,他就呆呆地向窗戶外望去,隻有灰突突的牆,車子轉過一個彎就到了開闊的大路,鄭乾就被窗外的景象震驚了,中年的夫婦,矮胖的男人都開始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機,他們把攝像頭貼在窗玻璃上,弓着腰,兩隻手緊緊地拖着手機,保持着固定的姿勢,嘴裡喃喃地呼叫着,一團團白氣在口裡飄遠到了半空就消失了。

這是怎樣的場景啊,路燈是昏黃的,漫天的雪花洋洋灑灑地飄下來,車開起來,他們就被風拉成了線,一層一層好像有一雙神秘的大手編制着一件白色的毛衣,他給地面,給路邊的樹梢,給匍匐在地上的野草和伫立着的冬青都披上了,燈光是橙黃的,漾着暖暖的波紋,雪色是晶瑩的,把光又變得柔和了,天地間好像被輕柔擁抱着,卻沒有了一絲初冬的涼意。

鄭乾也拍了幾段視頻,發到群裡,沒有回應,這個點大部分人都睡了。

鄭乾悻悻地下車了,他剛踏出去,一片雪花就倏地鑽進脖頸裡,鄭乾一個激靈,趕緊把領口提到脖子上,把兜帽翻過來套在頭上,雪花很快就化掉了,在他胸口蒸發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又好像留下來什麼,鄭乾隻是高興,這雪有點頑皮。

風頂着鄭乾在吹,雪也頂着鄭乾。

雪花從帽沿直竄下來,搭在鄭乾的眼鏡上,還有打着旋撲在鄭乾衣領上,鄭乾抄着手,低着頭及及而行,路上的車卻變得突然多起來,車燈在忽閃,車輪與馬路摩擦發出嚓嚓的聲響,這卻與平時不大一樣,這是卻好像更柔和了。

鄭乾躲在白桦樹下走,樹葉阻擋了大部分都雪,地面也僅是濕了薄薄一層,而遠處卻的雪花卻依然飄飄蕩蕩着,好像兩個世界。

小區裡靜谧地隻能聽到素素的聲響,他忽然覺得這裡變了模樣,密密麻麻的灌木和山楂樹柿子樹總把小區罩得跟森林一樣,隐藏在灌木從裡的低等,和躲在樹梢裡的路燈,總也不能把這小區全部照出來。而今天就不同了,樹梢上,草叢上,灌木枝丫上都是黃橙橙的光,周圍就像被一層金色的氤氲籠着,好像來到了精靈的過國度,一位白衣飄飄的仙子穿着绫羅的衣裳就随時會出現在轉角,鄭乾吸着空氣,也變得清列,而後香甜了,這是純淨的雪夜的味道,周圍沒有人,好像他的專屬。

鄭乾依依不舍地進來了樓道,他的背包上已經蓋了厚厚一層雪,帽子肩頭也都是雪,鄭乾拍打着衣服和背包,那些雪就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不見了,好像它們在肩頭呆過,但是調皮地絕不會給你留下證據。

鄭乾笑笑,他被鎖在門外,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那氣在空中化成白色,多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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