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愛情

        母親最近有些頭暈,和父親出去差點摔倒,幸虧身邊的路人扶住!父親的耳聾也越來越厲害,他根本就沒有發現。

        “你現在出門,要拉着我媽!”我對父親說。

        “他走路快得很,我在後面都追不上!”母親聽見我的話,嗔怪道。

        他們似乎沒有愛情。在我所知道的四十多年來,從來沒有見過他們親吻,擁抱,甚至于輕輕地拉過手。

        年輕時,在農村下地幹活,他們總是一前一後。年老了,在城裡出門買菜,依然如此。

        因為家庭成份的關系,父親和母親兩家早就認識。父親這邊是地主,母親那邊是富農。

        總的說來,兩家孩子都比較多,父親弟兄六人,有一個妹妹。母親姊妹兩個,哥哥弟弟也有六個!

        母親十七歲嫁給父親的時候,父親的炕上隻鋪了一頁羊毛氈。父親結婚穿的衣服還是借來的。

        哦,忘記說了,他們兩個同歲,相差十個月,兩人的生日都在農曆二十四,不過母親的在正月,父親的在十一月。

        他們的分工很自然,也很明确。父親編織竹具、拉車耕地、養牛放羊,農閑時季節性地打短工,擔負着家裡所有的開支。母親做飯洗衣、養豬喂雞、縫縫補補照顧着一家的溫飽。

        母親曾給我們說過,父親年輕的時候,有一段時間迷上了下象棋,每天傍晚從地裡回來,吃完晚飯,就去找棋友,回來得越來越晚,直到有一次,她沒有給留門,把父親關在大門外半晚上,從那以後,父親再也沒有出去下過棋。說起這事兒,母親臉上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狡黠的笑。

        在我們成長的歲月裡,我們幾個從來沒有沒有長久地離開過父母親。即使打工潮開始湧動的年代,最小的我,也沒有成為留守兒童。

        母親因為長期的鼻窦炎,偏頭痛一直困擾着她。記得有一年秋天,村裡來了兩個自稱是從省裡下來免費行醫的穿着白大褂的人。父親咨詢了母親的病,一位年長的大夫認為母親月子裡受了風寒,開了一個偏方——要用炒熱的黃土把人捂出汗,每天一次,一個療程七天。

        那段時間,每天晚飯後,父親的工作就是把白天準備好的幹淨黃土,碾碎放在鍋裡炒熱,然後一點點敷在平躺在炕上的母親身上,家裡也因此總是彌漫着濃濃的土腥味兒。

        經過那次父親的精心伺候,母親有很長一段時間再沒有發病。

        父親也因為不規律的飲食曾發作胃穿孔做了胃切除手術。從那以後,他的飲食習慣變了很多。吃不了雜糧,飯菜冷了也不行,太硬也不行,他的面條或者飯菜,都要多煮一會兒,但他又不喜歡吃太軟爛的食物,覺得沒有嚼勁就沒有飯的香味兒了,所以不管多晚,隻要父親回家吃飯,母親要求我們都要等。

        母親不識字,父親則剛剛脫盲。馬上就八十歲的他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吃藥。父親戴上老花鏡,先把自己的藥取出來倒水吃了,再把母親的藥拿出來放在一邊,倒好熱水,喊她吃藥,然後出門,仍然一前一後,去逛菜市場。

        有時候,看着他們日益佝偻的背影,越發蹒跚的腳步,我知道這背影會越走越遠,最終會模糊不可見。但所幸,目前他們仍然算是健康,我也還能是那個有家可回的幸福孩子!

        父親和母親結婚已經六十多年了!

        自從結婚,到拉扯我們四個長大,父親和母親從來沒有太長久的分開過。

        父親說,他曾有一個在煤礦當工人、吃公家飯的機會,但因為想家,幹了時間不長就偷偷跑了回來。

        父親曾給我們說,你母親脾氣大,身體又不好,你們要聽話,别總惹她生氣。

        我見過那麼一兩回母親和别人的吵架,作為不識字的農村婦女,那個氣勢是誰也不遑多讓的!

        這的确是個奇迹!在我的記憶裡,父母親沒有大聲地吵過架。他們兩個交流起來,有不同意見,最多就是語氣比較重,以此來強調自己的觀點,接着讨論就沒有了下文,至于結果怎麼決定,誰輸誰赢在他們這裡似乎一點兒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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