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過年五重奏之二：年味漸遠舊憶難尋

蕭疏白發不盈颠，守歲圍爐竟廢眠。

以往，每至春節，這句詩中的畫面便真切浮現，一家人圍坐，守歲話家常，暖意融融，何等的惬意暢快！

可如今，2025 年的春節已過完，我卻沒了往昔的感覺，隻覺年味寡淡，大過年的還不如平時的幸福感，竟這樣不知不覺的混過了一個年？

索然無味，沒意思極了！

小時候，過年是最翹首以盼的盛會，是最最最重大的事情，沒有之一。

那時，父母尚年輕，家中雖物質匮乏，卻處處洋溢着對新年的殷切期盼。進了臘月，母親就開始忙碌，好吃好喝好玩兒的都要等着過年的時候才能上，把延遲滿足執行的淋漓盡緻。

父母殚精竭慮，用心用力地精心準備着各種年貨，不知疲倦的樂此不疲着。

年三十的頭天晚上，父母親一定是要在廚房忙碌到雞叫三遍方得安歇的。蒸饅頭、炸丸子，炸豆腐，炸花生米，簪苞米花，做油條，凍臘豆，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小小的廚房滿是香甜，充溢着幸福的味道兒。

作為資深小饞貓的我這天一定是不會缺席的，寸步不離的圍着父母轉，無論哪樣美味先出鍋，都是給我先嘗為敬，肚子撐得渾圓了還舍不得住嘴。直到夜半眼睛困得睜不開趴在竈門上沉沉睡去，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總是在自己的床上恍若隔夢。

除夕的時候聽父母親談及昨晚的種種轶事，總是遺憾懊悔痛惜不已，怎麼說呢，就是那種在微信錯過了幾個億的感覺！

年三十的一大早，哥哥們就刷好漿糊忙着貼對聯，我和妹妹歡欣雀躍着到處鬧騰，那紅紅火火的紙張，仿佛點燃了我們心中對新年所有的美好想象。

除夕夜是一定要守歲熬通宵的。

家裡總是提前準備了很多守歲的專用柴火，那是進入冬天後，父親和哥哥們就專為除夕夜物色的特殊的木頭。“三十的火十五的燈”是我老家耳熟能詳老少皆知的典故，所以是每家人會都隆重對待的事情。甭管平時再貪睡的小孩兒在大年三十的夜裡一定都是精神十足，神采奕奕的。我們圍坐在紅紅火火無比烤人的火爐邊，扯着無邊的閑話，就覺得幸福無比了。

等到夜裡十二點一過，就有人家放鞭炮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我們那裡把這個叫做“除天星”，老家的人都認為誰放得早來年誰就會發财。

哥哥們總是很懊悔，記憶中，每當這個時候我們家的鞭炮總還沒有烤好（怕有啞炮不吉利），大哥和二哥就會互相埋怨一通,因為沒有淘到好兆頭。（那個時候天氣太冷，買回來的鞭炮放在家裡的高處還總是會吃潮）。

哥哥們在漆黑寒冷的夜裡在大門口點燃鞭炮，（不知道為什麼，記憶中那個時候過年總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滴水成冰，蘿蔔都凍得四分五裂了）。母親這時候總是很緊張，擔心鞭炮中途熄火給來年帶來黴運，所以她總是表情凝重地側耳傾聽着，在滾滾濃煙中眼巴巴的盯着。我們小孩子卻完全不管大人的憂慮，鞭炮聲一停，就趕緊打着火把去地上找沒有響的鞭炮揣到兜裡，如果幸運找着一個大的帶引的，如獲至寶，不知道有多開心！

等到收音機裡拉鳴播報五點的時候，（那時候鐘表還是稀罕物，我們家就是靠着一個小小的收音機報時，那是二哥的心愛之物，也是家裡唯一的電子産品）。小孩子就滿心歡喜地換上新衣新鞋新襪子，兜裡揣着分得的鞭炮，挨家挨戶地串門，去撿落在地上幸存的鞭炮，小夥伴們笑聲不斷，聲音清脆地散落在蒼茫的夜色裡，而今憶及那是多麼簡單純粹的幸福時光啊！

那時的年夜飯，雖沒有如今這般豐盛，卻滿是家的味道。

一家人圍坐團聚在一起，燈光昏黃卻溫暖可親，父母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意，聽着長輩們講述過去一年的故事，展望新一年的美好希冀。父母和孩子幹杯，說着各種客氣的吉利話話兒，這個時候父母是慈祥溫和的，孩子們都是乖巧懂事的。每年隻有在年夜飯的飯桌上，才會覺得我們和父母此刻是平等的。

團年飯後，我們一起守歲，等着新年鐘聲敲響，那簡單純粹的幸福，至今仍深深烙印在心底。

那時，總覺歲月漫長，無邊無際，總期盼着天天過年，自己好快些長大，去到很遠的遠方，去感受和家鄉不一樣的精彩世界。

如今，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物質極大豐富。超市裡琳琅滿目的商品，随時都能滿足各種需求。新衣新鞋不必等到過年，随時随地都可以換新，想吃的美食随時可以品嘗，可過年，卻沒了期盼中的模樣。

盛年的父母早已被時光擱淺在遠去的歲月裡。曾經的青春活力不再，已是老态龍鐘的步履蹒跚。曾經那麼渴望快速長大的我，亦褪去了年少輕狂，滿是生活的疲憊與滄桑。

春節臨近，街道上張燈結彩，商場裡播放着喜慶的音樂，可這些都難以觸動麻木的内心分毫。年夜飯常常在飯店解決，省去了繁瑣的準備，卻少了那份家的溫馨。春晚依舊在播，可再也沒有一家人圍坐認真觀看的興緻。手機成了大家的陪伴，朋友圈裡的新年祝福雖多，卻總覺得少了些真誠。

煙花在夜空中絢爛綻放，可我卻找不到兒時那份驚喜與激動。也許，是歲月改變了我們，讓我們失去了對過年的熱忱；也許，是生活節奏太快，沖淡了年味；也許，是這世界太斑斓，我還未能融入适應。那些曾經對新年的美好憧憬，随着時光流逝，漸漸遠去，不知所蹤，空留惆怅在風中飄搖。

我懷念以前的過年時光，懷念父母年輕的模樣，懷念自己童真懵懂時對新年的滿心期盼和熱烈的向往。可如今，隻能在久遠的回憶中找尋那份遺落的溫暖與幸福，徒留一聲歎息，在這看似熱鬧卻實則孤寂冷清的新年裡。

安子覓
2025年2月3日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