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樂年華---未買成的毛毛衣

用心開啟築夢之旅---006/100，以文字為伴。寫他人故事，品百味人生。

        這是個發生在40年前的真實故事……

      過了臘月二十，工地就放了假。包工頭按實結清了翠華媽當月的工資，還多給了她二十元作為過年津貼。之後他帶着寬佑一衆從村裡一起出來的遠親近友們直奔火車站，出來大半年他們也想早點回家過個團圓年。

      臨行前寬佑就告訴翠華媽，這次回去會跟家裡的老母親說他倆的事，開春回來倆人再好好合計合計，未來的日子該怎樣打算。他特意交代翠華媽一定要給兩個娃添置新衣，好好過個年。

      臘月二十四，南方的小年，據說這一天竈王爺要上天複命，彙報這一年他在人間的所見所聞。為了讓他老人家多在玉皇大帝那兒說點好聽的，家家戶戶都會在這一天剁餡擀面皮包餃子，誰家動靜弄的大代表來年吃喝不愁、百事無憂。

      翠華家也不例外，母子三人起了大早，翠華媽安排家棟将東屋外面堆的槐樹枝剁成截，過年炖煮肉菜時做引火柴。她則帶妹妹去供銷社幫忙排隊，她要買肉和調味品，回來時一定給他帶大油餅。

      八歲的家棟雖長的瘦但個子還是蠻高的，每頓飯油水不足但頓頓也不落虧，所以還是攢了一些力氣。隻見他脫了棉服，學着大人樣沖着掌心吐了一口口水，雙手對搓了幾下，果斷地戴上媽媽提前預備好的加厚帆布手套，一手抓着砍刀，一手從柴垛上拽槐樹枝。槐樹枝毛刺特别多，不遠處一個，稍微不留神就被刺撓一下。慶幸他聽進去媽媽的話，老實戴上了它。

      母女倆早早地來到了集鎮上的供銷社，街面上的人來來往往的，明顯感覺到過年的氣氛濃烈了許多。

      各個櫃台都有人在排隊，所幸母女倆是分開排着的，翠華媽排在肉攤第一個，而翠華則被媽媽安排在調味品櫃台排隊。雖然她人小個不高還沒有櫃台高，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在隊伍中間，她死死地盯着前面排隊的大爺，他挪一步小小的翠華也緊跟着挪一步。

      翠華媽打了二斤肉、搭配着買齊了幾樣調味品，平常不舍得買的蓮花味精今天還特意多加了一袋。經過百貨櫃台時，看到五顔六色的服裝成排挂着，雖然有的蒙上了薄薄的一層浮灰，但一點也不減少它們在翠華媽眼底的耀眼度，翠華媽輕輕地咬着嘴唇，拉着翠華的手停下了腳步。

      “媽媽……”翠華怯怯地喊了一聲。

      “嗯，”翠華媽應着。

      “你看！”翠華仰着頭，指着頭頂上挂着的一件大紅色連帶着白邊大帽子的毛毛衣，看起來就很暖和。

      翠華媽順着女兒手指的方向擡起了頭，那根鐵絲上挂滿了兒童外套和褲子，她也是一眼瞅中了那件，可能是顔色太過鮮豔，也比較迎合過年的氣氛吧！

      她松開了翠華的小手，輕輕把女兒推到櫃台前，就手把挎在胳膊上的竹籃子放在了玻璃櫃台上。她伸手摸了摸那件大紅色的毛毛衣的布料，如棉花般細軟蓬松，還浮着若隐若現的金絲，裡面還夾着一層薄棉，還有那一根到底的銀色長拉鍊，明晃晃的很是耀眼。翠華媽心裡想這衣服是真好啊！應該比自己縫制的棉襖要禦寒的多。

      還沒等翠華媽欣賞完，這時有個微胖的燙着卷發的中年女營業員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說：“哎！同志，買不買！不買就不要亂摸！”

      “我這還在看質量哎！”翠華媽陪着笑，“要不麻煩你取下來給孩子試試？！”

      女營業員打量了一下母女倆，不耐煩地找來取衣杆，小翠華看到那件漂亮的衣服緩緩從鐵絲繩上取下時，她的小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臉頰處還泛起了一股熱潮，辣辣的。隻見她兩隻小手不停地揉搓着，迫不及待地想穿上它了！

      女營業員熟練地取下了衣服撐子，把衣服随手丢在櫃台，扔下一句：“仔細點試，别弄壞了你賠不起！”

      翠華媽努努嘴，剛想說什麼，但一低頭看到女兒眼中閃爍的小星星，她隻好奉承地賠上笑：“您請放心，我仔細着呢！就套上試試合不合身！”     

      “嗯-嗯！”女營業員也沒說什麼，轉身在旁邊招呼其他客人了。

      大冬天的翠華媽手腳麻利地把女兒的罩衣和棉襖脫了下來，說起翠華的那件棉衣自入冬以來就穿上了它，雖然外面的罩衣一髒就換，可裡面的棉衣領子和袖口處也積了一層油油的污漬。

      感覺這件衣服就是為小小的人兒準備的，顔色、肩寬、厚度還有那剛剛過膝的長度，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再看看小翠華，喜滋滋地龇着牙，笑的可甜了。好像已經是她的了！

      翠華媽端詳着衣服和小小的她，心裡說不出的滿意，她想起了寬佑臨行前說的話，遲疑了一下，還沒開口問價呢，營業員就滋滋稱贊起來了：“到底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小姑娘穿起來過年的感覺就上來了，跟剛才比真是判若兩人啊！”

      好看我當然知道好看啊！翠華媽在心底嘀咕着，隻好硬着頭皮問起了價格。

      “28元！”女營業員的聲音如洪鐘，隻說一遍就讓翠華媽聽的震耳欲聾，她想過會很貴，但沒想到這麼貴。

      她直起腰往後退了兩步，繼而又輕輕地蹲下身子，摸着女兒稚嫩的小臉，很認真地跟她說：“翠華，乖！媽媽今天沒帶夠錢，我們先把衣服脫下來還給阿姨，過兩天我們再來！”

      翠華立馬撇嘴哭了起來，她是那麼喜歡那麼喜歡它。翠華媽見狀，又深怕女兒哭髒衣服，趕緊三下五除二地脫了下來，輕輕地放在玻璃櫃台上。

      “同志，麻煩你先挂起來，我今天錢帶的不夠，過兩天買年貨時再來！”翠華媽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地說道。

      女營業員走過來，依然面無表情地收拾着衣服重新又挂了起來，轉身又冷若冰霜地對翠華媽說：“過兩天隻怕就沒有了，這次一共進了兩件，前兩天有個大姐買走了一件，就剩這件了！”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确實沒帶夠錢！”翠華媽陪笑敷衍道。

      翠華媽帶着愧疚感牽着翠華走出了供銷社，臨出門時母女倆不約而同地又回頭望了一眼衣服，可能是有人在那根鐵絲上選品，導緻它重心不穩在空中飛舞着，無比鮮豔。

      為了彌補對孩子的虧欠，經過一家油炸食品店時翠華媽真的就買了幾隻大油餅，先給女兒一隻解解饞。

      翠華很乖，回家後再也不提毛毛衣的事，人就是這樣，遇到聽話的孩子做大人的心裡越不是滋味，雖然趕集那天她後來扯了布給兄妹倆各做了新褲子，可上衣依然沒有着落。

      那件鮮紅的毛毛衣就像烙印似地印在翠華媽的心間，她盤算了家裡的錢，即使沒有寬佑丢給她的大幾十元，憑她積攢下來的給孩子買件衣服還是可以的，于是大年三十早上她又起了大早，想買回來給女兒一個驚喜！誰知好不容易排到時卻被告知被前面的人買走了！

      回來的路上，翠華媽的雙腳如灌了鉛般沉重，她揉搓着口袋裡的幾張票子，心情像外面的天氣似地灰蒙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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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如果有語言到不了的地方，那麼文字可以！如果有靈魂到不了的地方，那麼音樂可以！不念過去，不懼将來。過去已去，未來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