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的婚事

清晨的陽光肆意照耀着村子各個角落,路上的的狗街上的貓開始走動了,不時傳來貓和狗的嘶叫聲。可能在耍玩也可能在争食吃,它們走過的地方誰家的雞都躲的遠遠的,咯咯咯地叫着也走開了。鐵奶在這雞躲狗叫貓喵的聲音中來到了大妮家的院子。

大妮上班早,她要上課備課還得迎接縣裡教育局的檢查,自從當了班主任忙的跟陀螺一樣沒有歇的時候。可能是人年輕吧,還沒有積累多少經驗,隻有靠自己一步一步來實踐。大妮剛走,鐵奶便來了。大妮的媽何大嬸一看鐵奶來了便趕緊讓進屋裡:“我就說嘛今個大清早喜鵲就叫,看看您來給我傳好事了啊。”大妮媽一見鐵奶就知道是來弄啥哩,心裡喜滋滋的。

她和鐵奶談論地融洽又興奮,不時從屋裡傳出爽朗地笑聲和喃喃細語地嘀咕聲。自從何大嬸透露出讓鐵奶給大妮操個心說婆家後,鐵奶便積極響應,走閨女家,走娘家,東打聽西打聽終于找到了和大妮可以相提并論的能撮合在一起的人了。


經過了幾天的沉寂和思慮後鐵奶覺得應該和何大嬸說說這事了。畢竟婚姻大事先得和父母知會一聲,把對方的家庭情況和個人情況讓大人知道,再讓兩個人相看。何大嬸這些日子天天為大妮的婚事發愁,都二十五了還沒找着對象,看看人家小紅、廣麗、芬芳都和大妮一般大,現在都結婚了。在農村二十五還沒結婚的實在很少,說出去好像嫁不出去似的。再說了二妮二十二了也該說媒了,姐姐還沒對象妹妹咋能先說呢!其實何大嬸也知道給大妮說的媒也不少,不是大妮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大妮,高不成低不就呗!就因為一個教師身份,吃公家飯的。說的好一點人家看不上在鄉村教學的,說的稍差點大妮又看不上人家,反正就是不對眼。

何大嬸為此還給大妮去幾十裡地的扁擔王村算了卦。因為聽村裡好些人說那裡算卦可靈,鐵奶的娘家嫂子前年家裡遭了秧就是在那算出來的。人家就讓你燒一柱香,從香上看有事沒事,以前的事能看出來,發生的事能看出來,以後的事也能預知。何大嬸燒了香,捐了錢,人家說大妮是個花姐,不能随便結婚,也不好成婚。但是有破法,回家得燒了大妮随身穿的衣褲正午時分在十字路口就能解決了。何大嬸回去偷偷找了大妮穿過的衣褲,在中午大家都歇晌的時候悄悄地去最近的一個十字路口燒了,燒罷可松了一口氣,往後大妮的終身大事可不會再拖了吧?

大妮從學校回家沒有像往常那樣輕松舒暢,而是心裡忐忑不安,莫名的不舒服。倒不是今天的檢查有纰漏,更沒有因為自己是年輕的班主任而緊張,檢查完了也得到上級的認可和肯定,她的工作做的還是可以的。是因為遇到一個熟人,那是她的師範學校的同學,也是她的初中同學。兩人本來在初中同學三年,又在師範同校三年,可想而知是老同學了。但是大妮今天看到許其忠随着教育局檢查團來時,心裡咯噔一下就慌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啥會慌張,反正那一張熟悉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時令她頭暈目眩,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瓣,棱角分明的臉龐,每一處都令人癡迷。他們已經三年未見了,三年了他是否找到了真愛?是否忘記了他們美好的校園時光?看他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混的很好。而許其忠在看到她時很自然又大方地伸出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微笑說道:你好,何歡老師!大妮腦子一個激靈趕緊微笑伸手回握:你好許老師!瞬間一股細細地暖流傳到了大妮手上,胳膊上,還有臉上。大妮心裡啐了自己一口:呸!見了美男這麼沒出息啊!轉念一想,這可是市師範學校九一屆女生眼中的男神啊!

校領導見他們認識很高興,許其忠忙對鄉中的李校長說:“李校長你得着寶了,何歡可是我們師範學校的尖子生哦”。

大妮的大名叫何歡,妹妹叫何樂,弟弟叫何暢,他們的名字像是一個交響樂隊。姐弟在家都是叫的小名,父母從小就這樣叫,街坊鄰居也這樣叫,一下子是改不過來的。大妮也曾呼籲家人:我現在是人民教師了,家人們不要在外面叫我大妮了!其實她是對父母說的,妹妹和弟弟都叫她大姐。呵呵,管用嗎?何大嬸有次去學校找她當着她班學生的面叫:大妮!大妮!急匆匆的跑到教室門口:大妮,我鑰匙丢了,快給我鑰匙。大妮被這一聲叫在學生面前臉紅的燒了起來。她的美好形象快被她的名字毀了。她隻能在心裡大聲說:我是何歡!我是何歡!

回頭大妮想了想不必為了一個名字生氣,乳名而已,一個代号罷了,叫啥都改變不了是自己。

回想起看見許其忠的情景,他高大英俊的身姿,深邃的眼睛裡好似一潭湖水深不見底,你永遠猜不透他的心思。不過他看人的時候兩眼燦若星辰,會發光,猶如黑夜裡的明星閃耀,讓人不由得被吸引,聽說他家世好,父母在當地有地位,他不但學習好,體育也好,籃球打的非常棒,還會談鋼琴,舞跳的也不錯。他一入校便被同學們追捧,特别是女生。大妮至今還記得第一年入校的元旦晚會上許其忠主持節目結束後很多愛慕她的女生邀請他跳舞。大妮作為他的老同學在師範三年也曾經多次一起去圖書館,一起看文學類的書籍,讨論詩經,讨論外國文學,讨論曆史,甚至全國各地的風土人情,唯獨沒有讨論過愛情。有同學曾戲谑大妮,和許其忠這麼熟了應該近水樓台先得月啊,為啥不和他談戀愛呢?大妮嬉笑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哦!也許是大妮的優秀吸引了許其忠,也許是大妮的豁達和直率性格讓人親切,大妮沒有像其他女生那樣見了他害羞忸捏,沒有兩眼放光,更沒有主動攀附他,而是像遇見平常同學那樣和他讨論問題,說笑和并肩走路。同學們都說許其忠的父母縣城比較有地位,畢業後肯定不甘當一個教師,果真如此。

大妮覺得自己隻是有大部分女生的愛好,看見美男而已,隻是欣賞不會心動。因為兩個人好像兩條平行線一樣永遠不會交彙在一起。那樣優秀的男人家庭又好怎麼會輪到自己?欣賞一下也未必不可,就像商場裡美麗又昂貴的禮服多看兩眼,又不會真的去買。

“大妮,今天星期天你鐵奶讓你相看個人,咱一會兒去你鐵奶家,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啊。”何大嬸一邊換衣服一邊囑咐大妮。

“這個人的啥情況我也給你說了,也是吃公家飯的,你心裡約摸約摸,到時候要是差不多就定了,别再挑了。”何大嬸瞅着不慌不忙的大妮心裡有點急躁,但還是耐住性子說道。

這都是第幾次相親了,大妮都麻木了,她想找個看得過眼的,和自己有共同語言的三觀正的男人就那麼難嗎?

來到鐵奶家昏暗的西屋,正門口桌子旁坐着一個方圓臉紅面孔的男子,二十多歲的年紀,這就是今天的男主角了。看見大妮母女走來,男子趕緊站起來朝大妮看去,男子的母親則和何大嬸打招呼,他們在一起說了幾句閑話便借故離開,留下紅臉男子和大妮。

大妮到底是經曆了幾次實戰不怯場了。掃了對面紅臉男子一眼,那男子也看向她。

“我叫張立斌,今年二十六了,在城建局上班,俺家就在柳後村。”倒是個爽朗的,能自我介紹,比以前的那幾個強些。大妮心裡想着是不是自己的姻緣會越來越好,現在自己遇到的這個比前幾次都好了。就是樣子長得有點像村裡殺豬的老歪爺,再仔細看看越來越像,黑紅的面孔,中等的個頭,略小的眼睛,嘴唇厚而稍向前突。

“我的情況媒人應該對你說了吧?就不用說了。我嘛就是一教學的,喜歡自由自在不受人約束,更喜歡财富自由,有點上進心,不喜歡以後被家庭束縛,不喜歡做家務,當然得和男人平分幹活,不會當男人的生育工具,不重男輕女,要是生個女兒就不打算生第二胎了。目标是縣城裡有房家裡有車,自己努力調到縣城中學。”說到這裡大妮不忍心再說下去了,看着男人變幻莫測的臉大妮強忍住笑,輕咳了一聲,紅臉男子從呆愣中反應過來了,他木然地看了看大妮,不知道該說什麼,兩隻手的指頭握來握去,好像要把骨頭弄碎一樣,厚嘴唇突的更向前了,紅臉漲得愈發黑了。遲了一會兒他呼地站起來,看向鐵奶家的鍋台爬了一圈的蠅,他說:“你看這地方太髒了,我們該回去了。”

大妮的這次相親又以失敗告終。何大嬸又開始趁着走親戚鼓動七大姑八大姨給大妮說媒,說這女孩在家超過二十五歲就不好找了,過崗了的年齡。甚至害怕大妮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以前東街的那個杜老師不是四十多了還沒結婚嗎?因為她是回族,一直沒遇到合适的人。反正大妮的姻緣成了她的一塊心病。大妮爸就不同了,他可能是工作人員的緣故吧,對這事看得很淡,他說啥過崗不過崗的,咱閨女好歹是人民教師,婚姻大事哪能草率,不能為了結婚而結婚的,得她自己滿意才中。兩個人常常因這個擡杠拌嘴。

忙碌的工作讓大妮無暇顧及婚姻大事。不過近期她常常收到許其忠的信,總是問些教學上的事,還提及最近城關中學招聘教師信息,問她可願意去。這當然是好事了,就是自己沒有考其他專業的資格證,唯獨勝任語文。她給許其忠回了信說明了情況,言外之意怕自己不夠資格。許其忠很快來信說可以先試試,不行的話再報名參加英語和數學的專業資格考試,反正明年二初中也招教師呢。大妮看到這信心裡比找着對象都高興,她必須努力考試向目标進軍。她高興的在床上滾了一圈又一圈,這個許其忠雖然高就了還是沒忘老同學,有啥好事能給她透個信也算不錯。

金秋時節,萬物收獲。大妮忽然想起今天許其忠約她去新區的鳳湖。


秋日的鳳湖,靜谧而美麗;遠處是一棵棵黃、綠、紅相間的樹葉,秋風起一片片或紅或黃的葉子飄落地面或湖中。在東北角有一處石拱橋,站在橋上能看見整個湖水碧綠青翠。大妮不由得想起範仲淹的一首詩詞: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許其忠和大妮租了一條小船,兩個人悠悠地劃着漿,蕩起層層水波,一道道漣漪也蕩在大妮的心裡。她還沒有和異性這樣單獨在美景中這樣度過,難道許其忠約自己真有别的事嗎?

“這景色也算宜人吧?最起碼能讓心裡安靜,遠離喧嚣。”許其忠看着遠處的景色似是問大妮又似自問自答。

“還好啊,秋景宜人。最起碼能歇歇讓自己靜下來。”大妮看着許其忠的眼睛似乎想從那雙深邃的眼睛裡看出點什麼。

“何歡,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在你心裡我是不是有一席之地?”許其忠雙目燦燦盯着大妮,那雙深邃的眸子裡帶着别樣的情愫,似乎急迫想要答案。

慢着,這是什麼鬼啊?這個男神今天好像吃錯藥了,怎麼問起了這樣的話題!今天不是愚人節啊!大妮愣住了,她被許其忠盯得傻傻的一時沒反應過來。她用手去摸許其忠的額頭,卻被許其忠握住了。

“别摸了,我很清醒,摸了要負責的哦。”許其忠笑着朝大妮眨了眨眼,表情很玩味。大妮看他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不知怎的臉有些泛紅,耳尖也開始燒了,長長的睫毛合住又睜開,嘴唇微動,欲開口又很快閉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許其忠看着她這時候竟也會露出小女兒樣的嬌态可愛,心裡喜歡又好笑。

“我、我一直以為你在我眼裡可望而不可及,你那麼帥氣又優秀,家庭條件又好,怎麼會同我這樣鄉村教師談戀愛?況且你家人也不會允許的,你也别逗我了。”大妮由先開始的緊張變成了冷靜,她捋了一下自己的思緒覺得這種事得開門見山說清楚。“許其忠,你知道嗎?你在我眼裡就像一件華貴的禮服,我隻能盯着它看欣賞它,而我卻沒有買它的實力也沒有試它的勇氣。”大妮緩了口氣終于說出了心中所想。

“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個樣子的?我還以為我們同學那些年你一直看不上我,你喜歡其他類型的男生,你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原來是你沒有勇氣。”許其忠内心歡喜還有一絲甜意,原來他在何歡心裡有一席之地。大妮看向他,眼神複雜,有哀怨有憤怒還有一點嗔怪,不過心裡倒是有絲絲縷縷的情愫在纏繞,有點點喜悅在滲透她的神經她的大腦和她的四肢。

許其忠握住了大妮的手,眼神堅定又真誠地說:“何歡,我喜歡你那麼久了,我們給彼此點勇氣好不好?我的婚姻我做主,相信我。”

大妮耳邊仿佛響起梁靜茹唱的《勇氣》……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隻要你一個眼神肯定,我們的愛就有意義,我們都需要勇氣,去相信會在一起。

夕陽西下,暗黃的樹蔭下男女并肩走在一起,地上的影子也連在了一起,餘晖的照射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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