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寶劍

路鐵青雖步入中年,但由于長年習武,依然精神飽滿,壯如牛。走路帶風,聲音洪亮,行事雷厲風行。看似把家中祖業交由兩個兒子打理,可是若遇大事、難事,一錘定音的人還得是他。

如今場面上的事,由兩個兒子應着,他也落了個清靜。清早練好拳,喝個早茶,夜晚依然還會練拳,然後在後花園獨自小斟酌。看似悠閑自得,可他還是有心事的,那就是三兒子路子峰。

從小路子峰便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想把路子峰培養成另外一個自己。可是出乎意料,兒子的天分遠超自己,甚至成為自己當年夢想中的樣子,強大、灑脫、無拘束。三年前,兒子在江湖上名噪一時,可這三年來,卻是杳無音信,成為心裡的牽挂。

路子峰的母親柳氏,原本是家破人亡之家的幸存者,還不到十歲便沿街乞讨。路子峰爺爺偶遇,見其水靈聰慧,想到了獨子路鐵青無兄弟姐妹,于是收養了她,讓其陪伴兒子。兩孩子一見如故,每天一起識字習武,形影不離,随年歲增長,彼此情深義重,後來結為了夫妻。

兩口子對練了一番,然後喘着粗氣坐在後花園的石桌邊上。相視的眼裡,滿是深情。其實,以路鐵青在這世上的身價和地位,有幾個姨太,柳氏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可是眼前的铮铮漢子,卻是對自己忠貞不渝,讓柳氏幸福滿滿,如若此生此情此景不變,她都願意折壽少活幾年。

然而夫妻間卻有件共同的心事,那就是老三兒子路子峰。這三年來,花了不少錢,差人打探兒子的蹤影。可傳回的消息,都停留在了他順利護送寶藏到長沙的這一刻,就沒有了下文,成了老兩口的心病。

清晨,薄霧在後花園缭繞,幾隻喜鵲在枝頭上“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路鐵青老兩口坐在石桌邊上,邊品普洱茶邊回憶着往事。正說到三兒子路子峰小時候的調皮搗蛋時,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接着是看門阿三火急火燎地叫喚聲由遠及近:“老爺,夫人!老爺,夫人!三少爺回來啦!”

阿三激動地叫喊聲響徹整個路府,路鐵青老兩口聽得一清二楚。這人有時真不經念啊!說曹操曹操就到,老兩口激動得面面相觑,然後不約而同道:“峰兒,峰兒回來!”

兩人“嚯嚯”起身,争先恐後正欲前往相迎。剛邁出去兩步,卻見阿三氣喘籲籲地近在眼前,興奮地喊道:“老爺,夫人,三少爺真的回來!”

阿三話音剛落,就被後面一人扒拉到了一邊。朝思暮想的三兒子路子峰,眼裡噙滿淚水正站在眼前。

未等路鐵青作出反應,柳氏卻疾步上前,展開雙臂,将路子蜂擁在懷裡,嘴裡嘟囔着:“峰兒呀,你終于回來了,你個臭小子,讓娘想得好苦!”

人前鐵漢子的路子峰,此時也已是淚流滿面,這些年在外面吃苦、受委屈的淚水,似乎在此時全噴湧而出了。柳氏輕輕拍打着路子峰的後背,哽咽着:“你個嗅小子,明明活得好好的,也不知道給家裡捎個信,給爹娘報個平安!”

路鐵青擦去眼角的淚水,輕輕地拍了拍柳氏的肩膀,用乞讨的語氣說道:“讓我也抱抱峰兒吧。”

柳氏一聽,嗔怒着怼道:“不見峰兒時您不是罵得兇嗎,怎麼現在想抱了。”

說着還是把手放到路子峰的雙肩上,輕輕地一推,深情地看着兒子說:“讓你爹抱抱吧,這些年他每天可念叨着你不少。”

父子情深擁得很緊,路子峰的又一滴淚水奪眶而出。

久别重逢的喜悅挂在臉上,暖在心裡。三人坐在客廳,彼此噓寒問暖,傾訴着别時彼此的牽挂。特别是路子峰這些年來在國外經曆,講得眉飛色舞,老兩口聽着連連喜上眉梢。當然,路子峰報喜不報憂,是早已編排好的,有些經曆他隻能永遠埋在心裡,爛在肚子裡。

籌備了一個月之後,“子峰貿易行”在一陣鞭炮聲裡挂牌落成。前來道賀的賓客絡繹不絕,把路子峰累得夠嗆。

應酬到差一點虛脫,路子峰剛坐下自己的辦公椅,端過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擡頭卻見一個不速之客站在跟前。路子峰有些詫異,心想這秘書是怎麼辦事的,不通報就随便放人進來!

此人低着頭,氈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鼻和嘴。路子峰端詳了一會兒,實在猜不出是誰,可心裡也想:如若是陌生人,也不敢直闖進來,站在自己跟前吧!

路子峰也不動聲色,就等他顯山露水,自報家門。果然對方忍不住了,舉起右手,慢慢地移開氈帽,一張熟悉的臉完全展現在眼前。

“劉奇!你個臭小子,還跟我裝神弄鬼!”

激動之餘,立即起身,繞過桌子,與劉奇緊緊相擁抱。路子峰拍打着他的後背興奮道:“兄弟,這幾年不見,想死我了,過得還好吧?”

劉奇也回應道:“哥,我也想你,托你的福,還混得下去,倒是你,這幾年如人間蒸發,杳無音信,是不是把我抛下,一個人偷偷發财去了?”

“哪裡會發什麼财,我隻是去國外念了點書,學習貿易管理,也算是曆練曆練吧!”

“這可不像你自己,你不是不愛做生意的嗎?當年你可是立志要做遊俠的,怎麼就變性了?”

兩人分開後,路子峰兩手一攤回道:“你我長沙一别,我就回了上海,被父親逼着去留學的。”

兩人落座在沙發上,秘書送上一壺茶,兩人剛剛開聊,話題不曾展開,這時秘書進來禀報:“老闆,香港的趙老闆到了,在會議室裡等您!”

“嗯,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到。”說完他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劉奇。

劉奇立即站起來說道:“人家大老遠地來,别怠慢了,生意要緊。”

”那兄弟真是不好意思了,這個老闆是我開張的第一個合作者!”

劉奇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你我兄弟間來日方長。”說着向外走去。

參加完路子峰貿易行的挂牌儀式後,在回家的轎車裡,路鐵青閉目陷入沉思。許久之後睜眼轉向柳氏說道:“夫人,峰兒這次回來,你覺不覺得他整個人兒都變樣了?”

“老爺,我也正想跟你說這事呢,過去峰兒總是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可這次回來,卻是恭恭敬敬,一本正經的;過去你讓他跟兩個哥哥學做生意,可是他死活不肯,他一心想闖蕩江湖,要做遊俠,今天他卻開起了貿易行。是不是這些年在外落了難,受了刺激!”說完柳氏一臉擔憂。

見夫人這副樣子,路鐵青忙安慰道:“想哪兒去了,峰兒現在好好的,他這是成熟了,我們應該欣慰才對。”

柳氏擠出笑容,勉強地點了點頭。路鐵青安慰着夫人,其實,自己心裡也不是那麼踏實。因為骨子裡的有些東西,它是沒法磨去的,它早晚都會迸發或顯露出來。

路子峰依然嗜酒如命,推杯換盞之下,劉奇有些招架不住了。路子峰指着他調侃道:“想不到短短幾年,你居然混到了警察局的行動隊長,真不錯。不過這也不奇怪,你武功那麼好,頭腦又靈活。”

劉奇有些醉眼蒙眬的謙虛道:“還不是拜你所賜,要不是當年跟你混過,長了不少本事,哪會有今天的我!”

路子峰“哈哈”笑着說道:“這話是不假,當年你我兄弟攜手,那是一個屢戰屢捷呀!不知今後是否還有聯手戰惡魔的機會?”

劉奇歪着頭,噴着滿嘴的酒氣說道:“隻要你我初心不變,想着匡扶正義,在這亂世之秋,機會太多了。你我呀,任重而道遠!”

看到劉奇的樣子,已是迷糊狀态了。可是這般肺腑之言,也感動到了路子峰,心裡熱乎乎的。

深夜,街燈暗淡,人影稀松。不夜城的上海,得到了片刻的甯靜。兩個久别重逢的年輕人,意猶未盡,被掌櫃的以打烊為名趕了出來。這事若放在三年前,以他倆的脾氣,說不定一把火就把這店砸了個稀巴爛,還要點上一把火。

兩人相互攙扶着,說着渾話踉跄在街頭,釋放着心裡頭瞥了很久的滿滿的豪放勁兒。

路子峰突然間擡眼看到前方一群人在械鬥,聽到陣陣慘叫聲,酒兒醒了一半。他扶住劉奇的肩頭使勁搖了後喊道:“兄弟,前方有人打架!”

“哪裡打架鬧事!”條件反射下的劉奇,哆嗦着掏出了腰間短槍,上了膛看着路子峰。

路子峰指了指前方說道:“就在前,我倆上去看個究竟。”

路子峰畢竟是路子峰,這樣的場景能激發他無限的能量。他一拔腿向前沖去,把劉奇遠遠地抛在身後。

當路子峰趕到現場時,地上橫豎躺着十多具屍體。隻有兩人還在刀光劍影中你死我活,路子峰遲疑了片刻後,向着持武士刀的日本人發出了兩條飛镖,日本浪人猝不及防,應聲倒下。

對面穿着長衫的中年漢子,終于堅持不住,兩腿一軟,雙膝跪在了地上,雙目滿是期待,微微仰頭看着路子峰。路子峰也沖上前,跪地扶住他的肩頭問道:“大叔,怎麼回事,你可要堅持住啊!”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說道:“我怕不行了,看你身手不凡,又有正義感,我就實話實說,我們古董店的鎮店之寶,寒光寶劍被日本浪人搶走了,它是明太祖的佩劍,無價之國寶,把它、它奪回來。”說完頭一歪就斷氣在路子峰肩上,嘴角溢出的血,把路子峰的肩背弄得滿是鮮紅。

劉奇不曾完全清醒,提槍站在那兒一臉蒙逼。路子峰放平了中年男子,站了起來對劉奇說道:“你是警局的人,這偵破和後事你來處理吧!”

其實,劉奇也很想挽留路子峰,一起把這事探個究竟。可是他也明白他的處境,他再也不是個無所顧忌的俠客,有些東西不能再沾手。否則,就會毀了他的前程。

路子峰蹑手蹑腳地正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冷不丁被一個聲音吓了一跳:“怎麼這個時候回來?”

聽到是父親的聲音,路子峰故作鎮定地回道:“是爹呀,和朋友在外喝了點酒。”

說話間,父親已到了身旁,擺了擺手說道:“還說喝了一點,差點把我都熏暈了。”

路子峰剛要應承,卻見父親正在注視着他肩頭上的血漬。路子峰在父親面前還是一陣慌亂,在這世界上,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僞裝說謊,唯獨在他面前做不到。

“快到廳裡坐着,我找點藥給你擦一下。”

看來想瞞是不可能了,于是忙回道:“爹,我真的沒受傷,這是别人的血。”

“怎麼,你把别人傷了?”

“爹,我沒傷别人,走,到裡屋我把事情的經過講與你聽。”路子峰攙扶着父親的胳膊往裡走。

路子峰等不及換上幹淨的衣服,便把今晚的遭遇講了個一五一十。

路鐵青聽到“寒光寶劍,”有些激動道:“原來寒光寶劍真的存在呀,我還以為隻是個傳說!”

路子峰聽了父親話,又見他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連忙道:“爹,你聽說過這把寶劍?”

“當然,當然!這是一把神奇的寶劍!”路鐵青點頭回道。

這時仆人奉上了茶,路鐵青抿了一口茶,潤了喉後接着說道:“據說朱元璋登基不久,便昭告天下,凡是有鍛劍技藝之人,可以來京展示,選中者,重重有賞,可以封侯封王,專為皇家提供刀劍。許多鑄劍鍛刀的師傅帶着刀劍去了,如願以償。而一對父子奉上的寶劍,讓朱元璋愛不釋手,賞着劍贊歎不已。據父子倆的介紹,這是幾十種稀有礦石熔煉而的材質,高溫下經了七七四十九天鍛打,成形後,燒了三天三夜後用天山雪水蘸水而成。奇寒無比,劍出鞘遇水成冰,沒有相當功力的人連握劍柄都會凍成冰棍。聽着父子倆的說道,朱元璋的臉上驚現一絲詭異,拔劍一揮,一縷寒光把鑄劍父子倆攔腰斬斷了。”

路子峰心裡一驚,追問道:“得了這麼好的寶劍,朱元璋為什麼還要殺了他倆?”

“他想要的是舉世無雙!”路鐵青斬釘截鐵道。

夜深人靜,路子峰酒兒早醒了。他輾轉反側,沒有一點睡意,他滿腦子想的就是“寒光劍”。他捋了捋雜亂的大腦,寒光寶劍是先人們的智慧結晶,但功能不至于滴水成冰,寒光殺人。但它的硬度和鋒利,也是其他材質無可比拟的。路子峰想到這裡,頓時心中豁然開朗,日本人就是想拿它去研究,分析出成分和配比,制造出更厲害的武器。

想到今晚被日本浪人殺害,倒在血泊中的同胞,又假想到了日本人破譯了這把寶劍上的秘密,當日本人持着更鋒利的武器,不敵的将是我們自己。

酒瘾又上來,路子峰弓身往床底下一摸,抓起酒葫蘆,幹脆坐立在床沿,猛喝了一口。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寒光劍從日本人手裡奪回來。

路家是武林世家,無論男男女女,甚至仆人,都是有些拳腳功夫的。天濛濛亮,路子峰在練武場上早已汗流浃背了。路家練武場,就在路家府宅大門十米外。四周紅磚高牆,防止有人偷窺練武,而且這樣的距離,也影響不到家人的正常休息。

路子峰練完拳剛收式,隻見父親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有些慌張地問道:“峰兒,你是不是留了東西在現場?”

路子峰有些驚愕,但立即明白了父親的所指,坦然道:“爹,不用擔心,镖我取走了。”

路鐵青點了點頭釋然道:“那就好,那就好,以後也要注意現場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以兒子的個性,即使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也肯定會介入“寒光寶劍”這件事。雖然自己沒有理由去反對,但是,心裡也很擔心。畢竟對手是兇殘的日本人,說不定還有更多看不見的黑惡勢力等着他。

路鐵青剛要轉身欲走,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他拍了拍腦門又說道:“你看我這腦袋瓜,差點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今天晚上家中有客,必須回家吃飯!”

路子峰驚訝道:“什麼人物呀,非要我回家吃飯見面,晚上我還有事呢!”

路鐵青一臉堅定道:“我知道你有事,但是今晚你不在還不行!”

父親的話擲地有聲,不等他辯解,父親已轉身離去。路子峰還是一頭霧水,看來自己今晚的計劃要泡湯了。放在三年前,他會把父親的話當作耳邊風,盡自己的興。可如今,看到父親兩鬓如霜,心痛不已,更多地不想拂了他的注意。

處理着事兒,心裡想着父親的叮囑,路子峰還是提前離開了貿易行,坐車往家駛去。一路上,路子峰心裡琢磨着今晚的貴客何許人也,父親不明說是想給他一個意外驚喜?

剛跨進客廳大門,隻見父母坐一邊,一男一女坐一邊,大家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見到路子峰進來,那女子“嚯”的站了起來,滿是喜悅道:“子峰哥,您回來了!”

聽到悅耳親切的呼叫聲,路子峰循聲望去,眼前的女子讓他眼前一亮,驚豔到了他。看着模樣似曾相識,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見到路子峰一臉茫然,那女子邁步走上前,毫無顧忌地拉住他的手說道:“子峰哥,我是倩倩呀,才不見幾年,你就不認識了我了嗎?”

聽到“倩倩”兩字,路子峰馬上有了反應,驚呼道:“哦,原來是倩倩妹妹呀,真是女大十八變,長這麼漂亮,哥都認不出你來了。”

三老聽着路子峰的話,不以為然,這就是他一貫的做派。

倩倩也上下打量着路子峰,興奮道:“哥,你比之前壯實、成熟多了,這麼多年失蹤去了哪裡,讓妹子好想。”

路子峰有些尴尬道:“沒事,沒事,就是瞎忙!”

看到兩個年輕人久别重逢,還如此融洽,三位長輩臉上蕩漾着喜色。

放開趙倩倩的手,路子峰上前兩步,向趙子義抱拳作揖道:“徒兒見過師傅,徒兒好想師傅,師傅要來,怎麼不知會一聲,徒兒好去接您老人家。”

趙子義笑着起身,雙手扶住路子峰作揖的雙肘說道:“峰兒,師傅知道你的孝心,但你也知道師傅不屑這些繁文缛節的,倒是倩倩,一直吵着要來見你。”

聽了師傅的話,路子峰心裡流過一股暖意,原來自己和師妹一直是心意相通的。當年,父親帶着他跋山涉水,來到千裡之外的小村莊,在趙子義家門前跪拜三天三夜,自己才成為趙子義的第一個開門弟子。

由于路子峰聰慧、勤奮,一年之後趙子義也沒有什麼可教的了。甚至兩人對練時,趙子義都感覺到自己有些不敵路子峰了。師妹倩倩的武功也不弱,常常會陪練他,但她更喜歡站在一邊欣賞師哥練武,看着他矯健的身姿行雲流水,精準地演繹每個武功招式,她的眼裡滿是愛慕和歡喜。心裡在想:人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完美的男子,而且就在她眼前。她常常覺得上天還是眷顧她的,把這麼好的男子送到跟前,與他相識。

路子峰不停地夾菜給倩倩,弄得倩倩又幸福又有些嬌羞,畢竟路子峰的父母也不是十分相熟。路子峰是個聰明人,當然看得懂倩倩的心思,直白道:“師妹,沒事的,你和師傅長途跋涉辛苦了,多吃點!”

飯後,兩個年輕人出去了,留下三老在那裡叙舊。

路子峰和倩倩并肩走在街上,路子峰并沒有牽她的手。雖然心裡憧憬過無數這樣的場景,牽着她溫暖的纖手一直走下去。可畢竟分開了這麼久,人總是會變的。

“師妹,這些年來過得可好?成家了嗎?”

倩倩臉兒一沉,淡淡地回道:“過得還算可以吧,四年前我來找過你,可你不在家,後來你失蹤了,音訊全無,去年我就嫁人了。”說完整個人黯然失神。

路子峰心裡有些心痛内疚:“你年紀也不小了,嫁了也是好事。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國外讀書,幾個月前才回來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交流的語氣沒有久别重逢應有的熱烈。路子峰心裡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他再也看不到倩倩眸子裡的那份清純,還有對自己無限的歡喜與期盼。時光與世事,是可以改變任何人的。

兩人漫無目的地逛了許久之後,回了路府。相互客套一番後,路子峰便開車送父女倆回去。一開始見到師徒倆時,路子峰以為他們是從千裡之外的鄉下趕來的,沒想到他們早已定居在上海,師傅開了武館,師妹嫁了個軍統上海站站長。

路子峰極力掩飾着内心的落寞感,師妹是第一個走進他内心世界裡的女子,可如今她已經成了别人的妻子。其實,愛慕和追求他的淑女不在少數,隻是他一直念想着師妹,所以他還是一個單身狗。

師傅的武館開在離師妹住所不遠的地方,這樣,相互也好有個照應。師妹下車後,路子峰又送師傅去武館。趙子義用師傅對徒弟的口氣說道:“子峰,你我不見多年,師傅要你陪我喝幾杯不過分吧!”

路子峰誠惶誠恐道:“一日之師,再生父母,别說喝酒,弟子願為師傅上刀山下火海!”

趙子義欣慰的笑了笑,心想:這個徒弟還是當初的路子峰;還是那樣的尊師重道。

酒過三巡後,趙子義有些歉意道:“我知道你對倩倩的情意,你也别怪她,當時你杳無音信,我們甚至以為你……”

“師傅别說了,我明白的。”

夜晚,路子峰熄燈坐在床沿,眼前不停地閃現死在他肩頭的中年男子。“寒寶劍”是一把什麼樣子的劍?他腦海裡不停地想象着。上海有那麼多日本社團,劍在誰的手裡?路子峰心裡一團亂麻,理不清,尋找這把寶劍還真不知從何下手。他又想起了最近出現的劉奇、趙倩倩,這兩個人過去是他最親密的人,可三年後的今天,他倆的身份變化令他震驚,曾經那麼向往快意江湖的劉奇,如今跑到衙門裡當了警察局的行動隊長;而曾經對自己情意綿綿的趙倩倩,如今嫁給了軍統站站長。這三年裡發生的變化太大了,讓路子峰始料不及,腦海裡一片亂糟糟的。

路子峰抓過桌上的酒葫蘆,擰開塞子,仰頭猛喝了一大口酒,酒水所到之處,似乎都在燃燒。紛亂的思緒,捋不清,理還亂。

天濛濛亮時,路子峰練過了拳,正在洗漱。不一會兒,他驅車來到“華夏古懂店”對面的小吃攤上,點了一屜包子坐下。對面的古董店大門緊閉,還打上了封條。

因為還早,街上人影稀松,小吃攤老闆也顯得清閑。于是路子峰便搭讪道;“老闆,對面古董店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就被封了?”

“唉!”老闆歎了口氣說道:“别提了,實在是太慘了,前兩天的夜晚,店裡遭遇了搶劫,丢了一把寶劍,死傷五六人。聽說是日本人幹的,天殺的日本人,不好好待在自己家裡,跑來咱中國盡幹喪良心的事兒!”小攤老闆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路子平聽了心裡一陣熱乎,心裡暗想:還算是個有血性的中國人。

白天不好去警察局找劉奇,于是來到貿易行後,打電話給劉奇,約了晚上一起吃飯。處理了貿易行的一些事務,閑暇之餘,路子峰又陷入了對“寒光寶劍”遭劫案件的沉思之中。

“老闆,有個小乞丐要見你,說有東西要交給你。”秘書打斷了路子峰的思。

路子峰起身回道:“快請進來。”

不一會兒,秘書便領着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走了進來。男孩蓬頭垢面,衣裳破舊,瘦弱身形,大風一刮就站不住的那副樣子。路子峰見他這模樣,鼻子一酸忙問道:“小兄弟,你有東西要交給我?”

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路子峰,然後問道:“你就是路老闆嗎?”

路子峰肯定地點頭回道:“是呀,我是這個貿易行的老闆路子峰。”

“哦,古董店遭搶的那天晚上我見過你,當時我躲在牆角,看見你用飛镖射殺了日本浪人,你真厲害!”男孩眼裡亮着光說道。

路子峰心裡掠過一絲驚訝,忙回道:“小兄弟,這話在外人面前可不能亂說的。”

小男孩點了點頭,把緊捏着的拳頭伸到他跟前,掌心向上一打開,一小張紙條呈現在路子峰眼前。

路子峰迅速抓過紙條打開之際,男孩說道:“這是一個陌生叔叔要我交你的。”

紙條上隻有六個字,路子峰感激地看了看男孩,把手伸進衣兜裡,摸出兩塊大洋遞給男孩。男孩擺了擺手說道:“那個叔叔給過了。”

路子峰抓過他的小手,把銀圓放在他的手掌,并語重心長道:“拿着,省着點用。”

男孩眼角濕潤,小嘴唇嚅動了一下後說道:“路老闆真是個好人。”

目送着小男孩離去背影,路子峰心裡湧動着一股無形的力量。他明白,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對奪回寒光寶劍,充滿了信心。

街燈依次亮起,不夜城的上海,又展現出了燈紅酒綠的另外一種繁華。劉奇身着便裝坐在對面,這是兩兄弟久别重逢後的第二次聚首。

劉奇深谙路子峰的秉性,醉翁之意就在于案件的調查進展與線索。酒過三巡後直截了當道:“哥,案子沒什麼進展,日本浪人犯的案毋庸置疑,但是,屍體上隻有和服,沒有什麼标志性能證明團夥身份的物件,上海有那麼多日本居民和團體,難啊,但也可以确定,這是某個日本組織的行為。據當日不在店裡幸存下來的店小二講,那天死在你懷裡的是古董店的老闆,武功極高,店裡隻丢了一把叫寒光寶劍的古劍,足見這件事,是日本某個組織蓄謀已久的了。”

說到這裡,劉奇喝了口茶,潤了潤喉。

路子峰舉杯過去,兩人碰了杯一飲而盡。路子峰開口道:“真是辛苦兄弟了,那古董店老闆的身份查明了沒有?”

“老闆姓蕭,名之山,是山東人,來此開店多年。這把古劍據說是朱元璋的佩劍,朱元璋駕崩後被一個叫蕭茗的太監竊取,從此流落到民間。這把劍一直保存在古董店地下室,店裡的夥計也隻聽說過,沒見過。”

路子峰又是一夜無眠,白天那個小乞丐送來的紙條上寫着“奪回寒光寶劍”六個字。這是上級給他下達的第一個任務,他有完成任務的決心,卻一時間不知該從何下手。

案發第十天了,根據爐子峰的一番暗查,把目标鎖定在日本的三個社團:日本上海黑龍會,日本上海商會,日本虹口道場。這幾個日本組織臭名昭著,無惡不作,又最具實力。

早上,路子峰剛要出門,被柳氏叫住了:“峰兒,今晚一定得回家吃飯,全家團圓。”

路子峰一愣反問道:“娘,今兒個什麼日子,這麼喜慶,還一家團圓?”

柳氏一臉無奈道:“你呀,先是失蹤三年,現在回來了也不怎麼着家,連自家爹的生辰都不記得了。”

路子峰又是愣了一下,然後拍着腦門說道:“哦,娘,我知道了,今天一定早回家!”

夜幕降臨,路家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雖然沒有大辦,但親朋好友也有好幾桌。開宴時間到了,可是路子峰卻不見個人影。壽星路鐵青眉頭緊鎖,有些不悅。柳氏一見心知肚明,于是上前一步和顔悅色道:“老爺,開宴吧,峰兒可能就在趕來的路上了。”

路鐵青畢竟是過來人,懂得夫人的意思,總不能讓大家餓着肚子等下去吧。于是擠出笑容說道:“叫老大開宴吧!”

柳氏點頭轉身去找大兒子路子雲去了。聽了娘的話,路子雲遲疑了一下,還是宣布開宴了。頓時,門口充滿喜慶的鞭炮聲響了起來。

前來祝壽的人兒絡繹不絕,趙子義作為就近的路子峰的師傅之一,當然也在邀請之列。見他一臉笑臉端杯走來,路鐵青有些受寵若驚急步上前道:“趙師傅能來,我太高興了!”

兩人四目相對,趙子義誠摯道:“祝路老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路鐵青點頭道謝着反問道:“怎麼不見倩倩呢?”

趙子義頓了頓,然後有些歉意道:“小女臨時有事,不能前來,改日我會讓她前來登門祝壽的。”

虹口道場是日本武林高手井田一郎的武館,也是日本浪人的聚集點、庇護所。它明面上是習武的場所,暗地裡卻是井田一郎操控下的日本黑惡勢力。

一個黑影就蹲在虹口道場不遠處的屋頂上,借着道場内的光亮,研究着虹口道場的整個布局。

當路子峰以最快速度趕回家時,下人們正在收拾院裡的碗筷杯子。他心裡有些愧疚,直奔大廳,廳裡依舊燈火輝煌。一張圓桌上坐着的四人,父母、大哥二哥齊刷刷地看向他,除了爹有些陰沉着臉,其他都是喜出望外。

路子峰緩緩地走到父親跟前,顫着聲說道:“爹,我真的有事,今晚又讓你失望了。”

路鐵青看了一眼兒子,無奈地說道:“唉,這些年來,你讓我失望的還少嗎?現在一家人總算聚齊了,坐下來喝幾杯吧。”

看父親的臉,聽他的話,路子雲知道自己該出面了。于是站起身忙說道:“三弟快坐下,剛才忙着招呼客人,大家都沒怎麼吃,現在我們一家團聚了,好好吃喝聊天。”

仆人走了上來,服侍着一家人多年以來難得的一次大團圓。

正在一家人盡興之際,有下人前來禀報:“老爺,外面有一女子求見!”

路鐵青原本是個好客之人,今天又是自己的壽辰,加之酒興,于是豪爽道:“請她進來!”

不一會兒,仆人便把一個亭亭玉立,手提禮盒的女子迎了進來。路子峰一見倩倩,驚訝之餘立即起身迎上去,并立即開口道:“倩倩你怎麼來了?”

倩倩嫣然一笑道:“本來我和爹說好一起來給伯父祝壽的,可臨時有事抌擱了,所以現在才匆匆趕來。”

說着走上前來,對着路鐵青鞠躬說道:“祝伯父生辰快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路鐵青知道倩倩是兒子的師妹,雖然知道她嫁人了,做不了兒媳,但一見面就有一種親切感。于是拱手道:“謝謝侄女了,快坐下來喝幾杯!”

大家吃喝的差不多了,倩倩告辭,路子峰喝了不少酒,還是堅持自己開車相送。當然,倩倩知道路子峰嗜酒如命,而且酒量驚人,看情形,開車上路不會出狀況,于是默許了。

夜深了,街上人影稀疏,車子行駛的穩當。兩個曾經相互傾慕的年輕人,此時,各懷心事,默不作聲。

車子離倩倩的住所越來越近,趙倩倩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靜:“聽父親講,剛才你也不在壽宴上。”

路子峰心裡一驚,但也平靜着回道:“剛才恰巧有香港老闆來談業務抌擱了。”

“我也是,今天電訊科收到一組神秘密碼,電訊科請了專家,忙了一整天,隻破譯出黑龍會和東京五個字。回到家,才想起伯父的生日,于是買了點禮物匆匆趕來了。”

“謝謝你有心了!”說着路子峰停了車,熄了火,下車為倩倩開車門。把倩倩送到了府砥門前,路子峰心裡五味雜陳,轉身離去。

回家路上,路子峰也沒有多想什麼,開車就開車,心思走岔,難免會有什麼閃失。可是往床上一躺,他卻開始細斟酌倩倩的話兒。東京和黑龍會之間有聯系,讓路子峰茅塞頓開,難道是……?

路子峰極力平複着心中的波濤洶湧,他明白未來的日子面臨着什麼,于是數着漫山遍野的山羊,強行讓自己入睡。

一整天,貿易行自己的辦公室裡,路子峰有些魂不守舍,好多事都讓秘書去處理了。一泡又一泡的普洱茶,就隻是偶爾一口,行動計劃醞釀之中。不知道倩倩是有心無意,路子峰還是把目标鎖定在了黑龍會。以他的聰慧,也明白黑龍會要把寒光寶劍送往東京,敬獻給日本天皇之意圖。

形勢危急,而自己又是勢孤力薄,可他好勝的脾性,又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挑戰。于是不停地自我鼓氣,堅信可以把寒光寶劍奪下來。一個人堅定地信念,往往是制勝的法寶。路子峰吩咐秘書,六點時送一份餐,六點前不許打擾,猛喝了一口酒,破天荒地睡了個白天覺。

黑龍會占地面積很寬廣,院牆上都挂有燈籠,明崗暗哨遍布,一般情況下連隻蒼蠅都無法入内。路子峰帶足了飛镖,這可是他最得心應手的兵器,隻要有了它,安全感那可是滿滿的;今天他也帶了短槍,一旦暴露了,這家夥最管用,以他的射擊水平,一槍一個不在話下。

巡邏人剛走過,他瞄準一棵牆角邊的槐樹迅速奔跑,然後順牆一躍而起,立在牆頭,又快速攀上樹杈,隐藏在樹蔭。屏息觀察院内日本浪人的活動規律,這可是關鍵,否則一落地,便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這時候,突然間後院“呯呯”槍響,院内一陣嘈雜聲,好多日本武士都奔向後院。還好,今天自己也着裝和服,還佩了日本武士的長刀,跳下樹來便成了黑龍會的成員。

早上,那乞丐又來找他了,交給他一張圖紙。當路子峰問他是不是上一次的那個叔叔給的,乞丐卻搖頭說道:“是日本人搶劫古董店那晚,和你在一起的叔叔給的。”

乞丐送來的院内圖紙,他深深烙印在腦海,加之剛才的印證,他直奔黑龍會會長的辦公室而去。他剛停下身,正在确認房門時,卻見一屋裡有異動,于是一鼓作氣,翻身躍上屋頂。心裡歎道:“好險啊!隻要遲疑片刻,就要撞個正着了。”

隻見一個身材魁梧之人周邊圍着四人,匆匆趕向槍響的方向。路子峰松了一口氣,同時也左顧右盼,尋思着退路。這個退路很重要,特别是自己孤身一人,沒人接應,萬一走錯了方向,便成了萬劫不複。

看着一夥人的背影漸遠,路子峰覺得刻不容緩,于是躍起身飄落地上。正當他雙手輕推雙扇門之際,兩股陰風向他前胸襲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全身用力向後倒去,雙手撐地的同時,雙腳向上踢去。隻聽“哎呀”聲,兩人從他身上往外飛去。

路子峰有些洋洋得意,這麼多的師傅沒有白拜,想當年父親真是太英明了,請那麼多的武林高手教授自己武功。

路子峰一個鯉魚打挺剛站穩,背後又是一股陰氣,畢竟能留守辦公室的人也絕非俗人。路子峰一貓身,袖管間的兩支镖雙雙飛向對方。刀尖就離路子峰後背幾寸間停住了,隻見一人向後倒去,“咣當”一聲,刀也重重摔在地上。路子峰頭皮一陣發麻,好險啊!若不是自己苦練了十多年的飛镖,此時定成了刀下鬼。

另外一人,也被踢中命根子,捂着下身正欲逃離,路子峰一揮手,正中後腦勺,路子峰不得不這樣,關鍵時刻,得一擊斃命。

路子峰合上門,直奔辦公桌,根據情報,寒光寶劍應在桌面下方。可是路子峰幾乎拆了辦公桌,也不見劍影。有那麼瞬間的沮喪,可他堅信,劍一定在這屋子裡。翻箱倒櫃之後,望向天花闆時,路子峰眼睛一亮,那裡有一條裂縫,于是一躍而起,扯下了一大塊天花闆,“咣當”一聲,一塊黑布包裹的劍掉落在地上。路子峰萬分激動,拿起劍身,卻不敢讓劍出鞘,早聽說過:這劍一出鞘,是要見血的。他拿上劍,一心直往外沖。

就在這時,一蒙面人卻近在眼前,低聲道:“這把是假的,真的在黑龍會會長手上!”說完便往前沖去。

聽着似曾相識的聲音,路子峰不再遲疑,把假劍一丢,尾随而去。不一會兒,蒙面人一躍而起,好俊的輕功,瞬間便落在黑龍會會長一行人跟前。

黑龍會會長橫山闆田立住腳步,面露兇色,從腰間拔出寒光寶劍。頓時寒光一閃,這劍還真是名不虛傳。對面的蒙面人,用手臂擋住了光,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動作,雖擋住了寒光,但也看不到了敵人的進攻。

路子峰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情急之下左右揮手,相繼飛出了幾支飛镖。有應聲倒下的,也沒有命中要害,反向他撲來。不管怎樣,他還是打亂了陣勢,解了蒙面人的圍,讓他有個應對的喘息之機。

路子峰在甩完飛镖之際,早拔出了腰間的手槍,這可是一早就上了膛的。對準撲向自己的日本浪人一摳扳機,“呯呯”兩聲,便有兩人撲倒在跟前。

條件反射,橫山闆田循聲剛轉過身來,路子峰果斷地對準他的眉心,連開兩槍。一貫驕橫的橫山闆田,猝不及防,向後重重地倒去。路子峰也沖上前,從他手中奪了劍,又從他的腰間解下劍鞘,劍鞘合一之後擡頭望去時,卻見蒙面人與十幾個日本浪人刀光劍影,糾纏上了。

蒙面人回頭的瞬間大聲疾呼道:“帶着劍快跑!”

聽了這話,路子峰不敢遲疑,三年來的特工培訓生涯,讓他内心堅定:完成任務永遠是比生命重要的。

他向高牆奔去,一躍而起,消失在暮色中。有一部分人,湧向大門,尾追他而去。這樣一來,蒙面人的壓力便少了一半。

路子峰跑了許久,确信身後無追兵,便癱坐在牆角,氣喘籲籲。左顧右盼,想把寶劍安置好後,去救那個蒙面人。可這時,腦後勺卻被一硬物頂住了,接着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師哥,把寶劍給我,你就沒事了,可以回家了。”

這是曾經令他魂牽夢萦的聲音,此時卻顯得這樣的冰冷。震驚和憤怒一同湧上心頭,路子峰顫着聲說道:“倩倩,你怎麼變成了這樣的一個人?”

倩倩怨怨地回道:“這都是拜你所賜,三年前,我和父親前來找你,可你失蹤了。我們在上海舉目無親,恰巧在客棧有人調戲我,父親打傷了對方,誰曾想對方是軍統的人。後來父親成了軍統的人質,而我被強制接受特工培訓,還強迫我做了軍統站站長的小姨太。”

講述這一切的同時,倩倩一直在抽泣。末了又怨恨道:“假若當時你在上海,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可你混蛋慣了,讓悲劇上演了。今天要麼把劍交給我;要麼你就死在我槍下!”

此時此刻,路子峰反制她易如反掌,可他内心迷茫不甘。想當年那麼溫順柔美的女子,怎麼會拿槍頂着他。這時,嘈雜聲越來越近,突然,倩倩“哎呦”一聲,手中的槍被一物擊飛了出去。

路子峰起身與轉身幾乎一氣呵成,左手緊握着寶劍,右手掌向倩倩前胸擊去。倩倩原本沉浸在疼痛之中,哪料到路子峰會來這招,中掌之後踉跄着向後倒退了好幾步。

路子峰知道寶劍的重要性,不想與趙倩倩糾纏。于是躍起身上牆,一陣飛檐走壁,消失在黑夜裡。

見到路子峰安全撤離,蒙面人已心無旁骛了。沒有逃離,左右開弓,反而開着雙槍迎上去,把日本浪人打很落花流水。趙倩倩看着這一幕,轉身消失在巷子裡。

趙倩倩左手捂着右手背,用肩撞開虛掩的門,坐在沙發上的丈夫劉開雲一見,立即放下手中的紅酒杯子,急忙起身迎了上。

“怎麼受傷了?寶劍沒搶到?”劉開雲說着關心地把手伸向她受傷的手。

趙倩倩沮喪道:“别提了,橫山一郎死了,寶劍也被一個蒙面人搶走了。”

劉開雲把倩倩扶坐在沙發上,邊給倩倩擦着跌打損傷藥邊問道:“那蒙面人是不是路子峰?”

“不是,這蒙面人比路子峰厲害多了,路子峰到場時,劍已被蒙面人奪去。”這是倩倩在路上想好的說辭,剛才是路子峰手下留情,否則以他的功力,非把她的五髒六腑擊碎了不可。

趙倩倩輾轉反側,腦海裡全都是路子峰影子。為了洩憤,為了完成所謂的任務,剛才她差一步就扣動扳機,把這人送上了西天。幸好那飛來的石子,阻止了她的那份惡念。

原本是軍統站設計好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知道古董店老闆臨死對路子峰有所相托,而路子峰的脾氣必定會介入,于是有意把寶劍在橫山一郎手裡的消息透露給路子峰,讓路子峰冒險奪取寶劍。然後又出其不意,在路子峰毫無防備時,從他手上奪取寶劍。唉!人算不如天算。想着這一切,倩倩得全身直冒冷汗,假若今晚自己順利完成了任務,那麼,她這輩子的噩夢就開始了。

路子峰輕輕地推開後門,這後門是路子峰叫管家留的,這是路子峰和管家之間的默契和秘密。可是,當路子峰蹑手蹑腳來到廳堂時,突然間燈亮了。隻見父親端坐在方桌旁,桌上擺着兩壇陳酒,還有路子峰喜歡的下酒菜。

路子峰一臉驚愕道:“爸,這個時候怎麼還坐在這裡?”

見到了路子峰安然無恙地回來,又見他懷裡抱着東西。路鐵青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心裡也長舒了一口氣。

路子峰伸手去抓酒壺,卻被路鐵青一手摁住了,并微笑着擡頭說道:“再等一會兒!”

“等誰呀,剛才有點緊張緩和一下。”

可是父親不為所動,手兒沒有放松的意思。路子峰知道父親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既然這樣,你總得告訴我等的是誰吧?”

路鐵青松了手,神秘地說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路子峰也沒再追問,“咣當”一聲,把黑布包裹的劍往桌上一放,自己也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不讓喝酒,路子峰把手伸向茶壺,倒了杯普洱茶一飲而盡。然後把劍推到父親跟前說道:“驗一驗是不是傳說中的寒光寶劍!”

路鐵青微笑着用贊賞的目光看了一眼兒子,然後才把注意力移到桌上的那把劍。他“嚯”地站起身,伸出左手握住纏滿黑布的劍鞘,暗使了一把勁才把劍舉起。他右手握住劍柄緩緩地一拔,頓時,耀眼的寒光在廳内四散開。當劍完全出鞘,一束強光滑向劍端後消失,整把劍的寒光漸漸地變弱。

路鐵青轉動着劍身,細細品鑒着,“啧啧啧”連聲稱贊後開口道:“真是曠世寶器呀,是華夏先輩們智慧的結晶!”

兩袋煙的功夫過去了,路鐵青不停地看向緊閉的大門,眼神裡流露出焦慮與不安。路子峰也沒問什麼,給父親的空杯裡續上了熱茶。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辰,外面傳來輕盈的腳步聲,聽得出是練家子。父子倆警惕地望向大門,“吱呀”一聲,大門開了個縫,鑽進來一個黑影。黑影看了他倆一眼,又轉身合上門,插上銷子,才有些疲憊不堪地緩緩地走了過來。

路子峰“嚯”地站了起來,驚叫道:“蒙面人!”

蒙面人也不吱聲,伸手取了面罩,在燭光照映下,路子峰仔細一看,又驚又喜,沖上去抱住蒙面人,驚呼道:“大哥,原來是你呀!”

路子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第一個讓乞丐送字條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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