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編劇:二狗醬

  【故事原創,已做版權登記】

      張家村遭遇荒年,地裡的莊稼全死了,隻有一小畝稻田還綠油油的,和周圍枯死的稻苗形成鮮明的對比,那便是旺叔家的土地。

      旺叔極其珍惜這塊地,每天總是天不亮就來幹活,仔仔細細地給在田裡除草,施肥,滅蟲,澆灌。精心地照顧着每一株秧苗。

      每當忙到中午,旺叔的兒子水娃就會來送飯。今天水娃又來了,6歲的他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但臉上仍然帶着快樂的笑容。

      很快,父子倆坐在田埂上,水娃忙不叠地用荷葉給爹爹扇風,“爹爹熱不熱?”

    “不熱不熱!”旺叔笑着回答,他打開籃子,拿起一塊黑馍馍吃得津津有味。

    這時,水娃停下來,身體前傾,狠狠地吸了一口氣,一臉陶醉說道:“我聞到稻子的香味了!可甜了!”

      旺叔也注視着稻田,眼裡帶着對未來的憧憬,“等稻田變成金黃色,稻子上挂滿沉甸甸的稻穗,我們就能吃米飯了!”

      水娃激動不已,問道,“那娘的病就會好起來了吧?”

      旺叔笑眯眯地回答:“米飯可是最養人最有營養的食物了。”

      中午的陽光異常毒辣,但照在父子倆幹瘦黝黑的臉上,卻映照出希望的光彩。

      然而此時,村裡的村民卻聚集在村長家商量着什麼。其中一個村民說道,“村長,這可怎麼辦啊?山上能吃的野草樹根都被挖幹淨了,現在真的一點吃的都沒有了!”

      村長頭上包着頭巾,吸着旱煙,睜着一雙像青蛙一樣圓鼓鼓的眼睛,沉默不語。

      又一個村民搭話,“問題到底出在哪裡?”“難道是我們做了什麼錯事,被天神懲罰了嗎?”

    村長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什麼,“難道是那件事?”

      另一個人也恍然大悟,“你們還記得去年有個逃荒的女人帶着孩子過來求我們施舍一頓飯嗎?”

      又一個人接過話茬,“記得,當時我們沒有接濟她,還把她打了一頓轟走了,最後這兩個人餓死了。所以我們才遭受了懲罰嗎?”

      村民們一聽,各個惶恐不安,“不……不會吧?”

      這時,一個大嘴婦女反駁道:“全村子的莊稼種了都死,死了又種,還是死,可偏偏旺叔家的稻田還綠油油的,一點都不受影響,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而村長敲了敲煙鍋裡的煙灰,緩緩說道,“可能是當年我們趕那對母子的時候,旺叔正好去山上給水娃娘找治病的草藥去了。而且那對母子死了,也是水娃他爹去埋的。”

      聽到這個,其他村民露出擔心的神色:“那真是那個的冤魂在整我們嗎?”大家開始騷動起來,“這可怎麼辦啊?”

      這時,大嘴女人闆着臉吼起來,“安靜!”衆人被吓到,立刻安靜起來。

      大嘴婦女掃視衆人,“别在那裡疑神疑鬼的!我有次看到旺叔在田裡神神叨叨地說着什麼,像是某種咒語。之後,村子裡其他莊稼就枯死了!”

      聽到這話,衆人一驚,“有這事?”

      大嘴婦女繼續說道:“我看啊,旺叔肯定去哪裡學了什麼妖術,把我們的莊稼地的魂兒都偷走了,全部都給他的稻田了!”

      衆人義憤填膺,“居然做這種事!”“我就說嘛,全村的稻子怎麼好端端全死了呢!”

      大嘴婦女開始鼓動大家:“是不是真的,大家去他田裡看看有沒有妖術的符紙就知道了!”

      于是大家跟着大嘴婦女,氣勢洶洶地朝稻田走去。

      不久,他們就來到了目的地。旺叔和水娃不明所以,“你們想幹什麼?”

      大家沒有理父子倆,而是直接跳進田裡,粗暴地拔起稻苗起來,大嘴女人叉着腰威風凜凜地站在上面指揮,“都給我拔幹淨了!拿兩個人去那邊。”

      “啊!住手!”旺叔慌忙上去阻止,但其他人不為所動,越拔越開心。

        這時,氣急敗壞地旺叔抓起地上的鋤頭,上去和他們拼命,但幾下被幾個兇狠的年輕人打倒在地,被一陣亂揍。

        水娃在一旁嚎啕大哭,“爹爹!”邊哭邊沖上去咬那些人,“你們這些壞人!”但他還沒靠近那些人,就被踢了一腳,栽進了田裡,現場一片混亂。

        這時,有人悄悄對村長說:“村長,我看這樣不行啊!這稻子是村子裡唯一的糧食了,我們何不等稻子熟了我們再……”

        村長看了一眼,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村長站在岸上召集大家:“好了,好了!大家别過分了,都散了散了!”

        大嘴女人不服氣:“我們才開始……”

      村長瞪了她一眼:“你是村長還是我是村長?”大嘴女人這才不得不閉嘴。

        就這樣村長就帶着大家離開了。

      “我的稻子!”旺叔顫顫巍巍地從田裡爬起來,手忙腳亂地把拔出來的稻苗重新栽回去,邊栽邊祈禱着,“求求你們,活下來啊!”

        說着便像孩子般嗚咽起來,他額頭上的傷口流出血來,一滴一滴地落在泥水裡消散開來……

      幸運的是,那些秧苗被救活了。

        自從這件事之後,旺叔在田埂旁邊搭了一個小棚。

      他每天像一尊泥菩薩一樣,睜着猩紅的眼,死死地盯着稻田,一動不動,就這樣日日夜夜地守着那裡。 

      然而每當夜晚來臨,棚子裡就會傳來輕微的咳嗽聲,而當稻苗結出累累的稻穗之後,那咳嗽聲越來越嚴重,當稻穗逐漸變黃,那咳嗽的聲音也消失了。

      不久棚子裡傳來水娃的哭喊聲,旺叔靠在棚子的柱子邊,奄奄一息,他對水娃說道:“水娃,對不起,爹爹堅持不住了。水娃哭着乞求:“學會了!爹爹你不要走!”

      旺叔又問道:“爹爹教你的收割和打谷方法都記住了嗎?”

      水娃痛苦地點點頭。

    旺叔努力笑笑,叮囑道:“等稻子成熟,好好收割,要珍惜每一粒糧食,每一粒糧食都是大地對我們的饋贈。”

      旺叔用盡全身力氣擡起手,摸摸水娃的頭,“我死後,你好好照顧娘親!我的屍體也不要埋葬,把我拿根大木棍挂起來,立在田邊,做成稻草人!”

      旺叔最後吐出一口氣,“那樣就算死了,我也能保護這片稻田了。”

      剛說完,就咽了氣。水娃撲在父親身上大哭起來,“爹爹!”

      幾天後,稻田上空,烏鴉盤旋,蒼蠅一群群地飛過來,啃噬立在田頭的死屍。此時,死屍已經變樣,五官已經融化,屍水流得到處都是,但他的手臂一直堅定地呈張開的動作。

      大嘴女人和其他村民站在遠處看着這邊,“真是惡心,死了也不入土,當個稻草人立在那裡吓我們!”

      那些人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一個個跟骷髅一樣佝偻着,眼神呆滞,像一頭頭馬上就要發瘋的野獸。

      水娃代替父親守在棚子裡,手裡沉默地編着草環,稚嫩的臉上帶着經曆苦難的滄桑。過一會兒稻草人頭上戴上了草環。

      很快,地裡的稻子終于成熟了,沉甸甸的稻穗墜在枝頭。水娃在地裡忙着收割,小小的身影淹沒在稻田裡。

      他的手被鐮刀割出一道道的傷口,但他很是開心,邊割邊說話:“爹爹,我們很快就有白白的大米飯吃了,娘親的病很快就能好了!爹爹……”

      忽然,一連串密集的腳步聲傳來,水娃看去,村長和大嘴巴女人帶領着村民提着鐮刀和筐歡天喜地地朝這邊走來。

      水娃如臨大敵,趕緊拿起鐮刀,幾步跑到田埂上,擋住他們,怯生生地:“你……你們要幹什麼?”水娃握緊鐮刀,小小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然而,村長露出虛僞的笑容,“水娃呀,你這麼小,怎麼懂收稻谷呢,我們來幫幫你吧!”

      水娃一臉害怕,支支吾吾地說:“爹爹說了,這是我家的稻谷!我家的,自己收!”

      大嘴巴女人等得不耐煩了,操着手站出來,一副尖酸刻薄樣:“哎呀,你家的,那是過去的事了!從現在開始,你家的田重新分配,充公歸村子所有了!”

        水娃卻一副絕不妥協的樣子,“爹爹說了,這是我家的田,我家的!”他最後那句加重了語氣。

      大嘴巴女人呵斥道:“水娃,滾開!你乖乖聽話,沒準兒我們還能給你留點灑在地裡的谷粒星子。”

      頓時,水娃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了,近乎乞求,“我不走!不走,白米飯要給娘親吃,娘親的病才能好!”

      其中一個年輕人不耐煩了,走過來抓起水娃的腦袋就往地上狠狠撞,“還治不了你了!”

      其他村民擡頭看挂在那裡的那個稻草人,幾個人上去将支撐的木棍拔出來,點着火匣子,将稻草人身上的衣物和稻草引燃,稻草人就這樣噼裡啪啦地燃燒起來。

      水娃被撞得頭破血流,根本掙脫不開,嘴裡不停大喊着,“爹爹,爹爹!”

      大嘴女人走過來,頓時目露兇光,她麻利地抓起水娃的腦袋,一鐮刀劃破水娃的脖子 ……

      頓時水娃呆立不動,脖子裂出一大條口子,鮮血噴湧而出,身體轟然倒在稻田裡,最後咬牙切齒地說了句,“稻子……我家……的。”之後便沒了呼吸。

      而在熊熊烈火中,稻草人的身體已經化為灰燼,村民們在歡笑中收割着,歌唱着,重新綻放着生命的活力。

      不久,整個村子炊煙袅袅,一股濃烈的飯香從煙囪裡飄出來,萦繞在村子的上空,引來不少麻雀停留。

      錯落的房子裡傳來村民們的經久不絕的笑聲,家家戶戶熱鬧不已,“娘親,飯什麼時候才好啊?”“爹爹,可以每天都吃嗎?”“有的,我們收了一大袋米呢!”“不得不說,這塊地的收成可真好啊!”

      隻有一家人,冷冷清清,裡面不停地傳來女人凄厲的呼喊聲,“水娃啊!我的水娃在哪裡啊?你看到我的水娃了嗎?”

      而天空中,一團烏雲悄無聲息地從天邊蔓延過來,漸漸淹沒了那片金燦燦的晚霞。

      田埂邊,燒成灰的稻草人竟然慢慢又長出身體來,地裡的金黃的稻苗一點點覆蓋在它身上,一根支撐的棍子從他身體裡延伸出來,雙如同之前一樣,大大地張開着。

      隻見他慢悠悠從田埂上爬了起來。

      他沒有眼睛,沒有鼻子,隻有一個咧着笑的嘴巴。

      哒哒哒!

      稻草人靠着那根木棍,一蹦一蹦地跳在田埂上。

        天空已經被覆蓋上了濃重的暗,世界仿佛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哒哒哒!

        稻草人跳進一戶人家的家裡。那家人炊煙仍舊繼續,隻是裡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稻草人跳出來,手臂上纏繞着還粘着米粒的破腸子。

        哒哒哒!

        稻草人又跳進了大嘴女人的家裡,不一會兒,映照着燭光的窗戶上頓時鮮血四濺。

        哒哒哒!

        稻草人跳出來,它渾身失血,身上還挂着兩顆血淋淋的心肝兒,像是活生生扯下來的。

      稻草人繼續咧着嘴,一蹦一跳朝村長家走去……

      第二天早上,天朗氣清,世界像洗過一樣,明淨而清新,晨曦再次光顧這片土地,萬物充滿生機。

        而水娃家的稻田裡,渾身是血的稻草人伫立在田邊,他迎着風,輕輕吟唱着歌謠。

      歌謠聲中,慢慢呈現出田裡布滿密密麻麻的稻草人,密密麻麻的,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擠滿了整片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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