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歎息

我的姨媽今年八十九歲，幾十年前就佝偻着腰，匍匐着走路。今年春節哥哥回來後都帶着父母去看過她。當時她坐在家門口的桃樹下曬着太陽。沒有想到短短幾天就病得癱瘓在床上了。

姨媽是我母親的親姐姐。母親有兩個姐姐，她們姐妹三人自小就就被父母送到别人家當童養媳，外公外婆在一次洪水來臨時逃荒後杳無音訊。我的大姨結婚後跑去看母親，擔心母親太小，在婆家活不下去，就做主将母親送到了一戶沒有兒女的人家，大姨在母親結婚前難産去世了，去世的時候母親在她的養母家沒有收到消息。後來是這個姐姐告訴她的。

這個二姨媽自小就當童養媳生活在我姨父家。她有三個兒子，這三個兒子又添了七個孫子。照尋常人的眼光看，姨媽多子多孫，應該是個有福之人。

可是姨媽家的三房兒媳婦都很厲害，都不管老人，并且也不準表哥他們管，隻要拿點東西過來，那家裡就會吵架得翻天覆地。也不讓他們住在他們的房子裡。我姨父在的時候，兩老就在菜園子裡搭了一個棚子，住在那裡，在菜園子裡中點菜賣還能維持生活。

姨父也走了快二十年，那個菜棚也不能住人了。姨媽的小叔，姨父的弟弟，把自己家裡一個廢棄的房子通水通電後給姨媽住的。我的三個表哥後來都為兒子們娶了媳婦，忙着照顧自己的孫子，更加不會管姨媽了，隻有我的大表哥還算有點良心，一邊打工，一邊偷偷過來給姨媽送點吃的和錢糧。

我們每次去看她，姨媽總是佝偻着身子，在一個柴火爐子上自己煮飯，那個爐子和姨媽的身子一樣高，鍋裡爐子裡都黑乎乎的。

我們要接她到我們家裡來住一段時間，她總是不肯，前些年的時候，放不下自己的雞窩和菜園，總是怕人偷，後來行動不方便更不願意來了，她說年紀大了，死在外面就不好。

以前我們每次去了就給她錢，後來，母親總是讓我們另外買一些吃的穿的用的，說她背馱都走不出門，給錢她也沒有辦法買。每次拎進去一些吃的東西放在那個黑黑的小屋，我總是擔心有沒有老鼠。

有時候我忍不住歎息，我說，姨媽的日子過得這麼苦，心态還蠻好，一般人怎麼能活到這麼大年紀啊。父親說，如果不心寬，就那三房的媳婦天天罵，早就氣死了。隻有什麼都不想，才能坦然地活着吧。

父親每次去了就罵三個表哥，可是老二和老三經常看不到人影，每次被罵的就是老大。有點良心的還挨罵，大表哥總是低垂着頭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