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遠行

淩晨四點半，兒子要趕去機場，這是他第一次獨自遠行，頭天晚上已說好，他爸爸送他讓我安心休息，我還是不放心，早早起床，檢查他的行李有沒有備齊，叮囑他要注意的瑣碎事項。

兒子出發了，我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想起自己第一次遠行，母親送我到車站的情景。

那時的我剛滿十六歲，和同學結伴去北京打工。父親剛開始反對我出遠門，他認為女孩子應該呆在家裡，母親卻支持我到大城市闖一闖，她雖然不識字，可在她心裡，北京首都要比在小縣城的前途有希望。

那是一九九三年的夏天，大概也是淩晨三四點鐘，天剛透出一點光亮，還是灰蒙蒙的，人們都還沒起床，村子裡靜悄悄的，隻有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叫。

那時的農村沒有路燈，在朦胧的夜色中，母親騎着自行車帶着我，趕往縣城的汽車站。我和同學已約好，坐早上第一班汽車到市裡去換乘火車。

我家離汽車站有很遠一段路程，我記得那天格外悶熱，沒有一點涼風，空氣中都是粘乎乎的潮熱。我坐在後面依偎着母親，她在前面用力踏着那輛破舊的自行車，怕誤了時間，一路上不敢歇息。天氣太熱，汗水順着她的脖頸往下流，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滾落，不一會她的襯衫就濕透了，緊貼在後背上。我拿着手帕擦拭母親脖頸上的汗水，聞着她身上散發的溫熱的氣息，那一幕永遠镌刻在我心裡。

母親邊騎車，邊叮囑我在外面一定照顧好自己，小心上當受騙，多給家裡寫信……母親囑咐了好幾遍，還不放心，又讓我再重複一遍，看我記住了沒有。

到了車站，母親渾身已被汗水浸得濕淋淋的，二十多裡的路程，這一路不知她用了多少的力氣，想想都心疼。

母親幫我把行李放好，看着我上了汽車，才推車離去。我望着窗外出神，心裡惦記着母親，這會天氣越來越熱，她還要騎這麼遠的路回去。

我正在出神，旁邊的海燕突然推了推我的胳膊，我看到母親又回來了，正站在車門前，趕緊跑過去。母親手裡拿着幾個熱騰騰的包子，遞給我說你早上沒吃東西，不能空着肚子。

母親騎了二十多裡路，她還沒有喝一口水。我的淚吧嗒吧嗒往下落，落在包子上，落在我心裡。

汽車漸漸駛離車站，母親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遠去。

後來，母親告訴我，在我剛去北京的那一段時間，她因想念我偷偷流淚，整宿整宿睡不着覺。

有了孩子以後，我才明白，我愛母親，遠遠不及母親愛我那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