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向感知

  我是一個女人,卻意外和一個男人感知同一個世界。大概是13歲,我們相遇不相逢地碰到了。

  13歲那年,晴天,我在做功課,他說,他看到一片金黃色的湖泊,那裡躺着一個嬰兒。

  我問,為什麼嬰兒會在湖泊裡。

  他說,興許是被抛棄了吧。

  我歪頭一笑,透過窗子看向天邊的雲彩,作弄人也不是這樣作弄的,難不成那丢棄嬰兒的湖泊裡還有漣漪。

  他說,不,那是系繩,是來殺人的!

  說實話,我已經不想理他了。他總是有着陰暗的念頭,晴天如此,雨天也是如此。

  一個雨天,我打着傘匆匆跑過小巷,雨水将灰塵一洗而空,斑駁的牆壁也在那連綿陰雨中顯出如夢似幻的朦胧美感。

  我有很多朋友,卻不知怎麼的,唯獨和他親近,盡管他時常惹怒我,我也總愛與他說說話。

  我說,我最喜歡雨天,每次下雨,煩惱也會消失,髒污也會消失。

  他說,他也喜歡雨天,高樓之上,陰冷穿透肌膚,所有東西都會下墜,一片混亂裡,世界消亡。

  我是真地讨厭他,他總是自說自話,明明我隻是想分享自己的喜悅,他卻總能将一切都破壞掉,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惡毒地想,莫不是他的世界一片荒蕪,所以就來摧毀我的夢想屋。他可真是個壞人啊。

  同樣地,我也認為自己很犯賤,明明知道他是個陰暗的人,又偏偏放棄我慈祥的親人,友善的朋友,轉而向他傾訴。

  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與他說話了。盡管這個決定已經做了上百次,我們之間保持聯系已經将近五年,我還是覺得這肯定是最後一次。

  下雨天,我很喜歡,但對辦生日宴很不友好,我們又爆發了争吵。

  他笑了笑,不說話,聲音消失了,在親友的祝福中,我仿佛喪失了所有感知,隻有一張笑容和一雙空洞的眼注視所有幸福的人。

  他消失了,世間再尋不到他的半點蹤迹,我心中泛起恐慌,也就是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的記憶是他存在的唯一證明。

  如果可以的話,我要去找他,與他交朋友 為他照一副照片,畢竟他也陪了我這麼久。

  時間一閃而逝,希望、驕傲也漸漸變成了沉默、無望。

  午夜夢回,我常常夢到他離開的那一天,那一刻,我好像無限下墜,雨水深入骨髓。

  冷漠地可悲。

  我時常想起他說的話,一點一滴裡構建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我的親友好像沒有發現我的異常,盡管我開始變得和那個他一樣。

  這樣也好,要不然……

  要不然怎樣?

  會像我厭惡他一樣厭惡我嗎?

  他們是多麼善良的人啊,我努力安慰自己,心裡的想法卻如洪水泛濫徹底淹沒土地。

  世界上怎麼可能存在那樣好的人呢?他們的面容逐漸變得虛僞,變成深淵中的惡鬼。他們用良善的面容拉扯我,讓我存活在虛妄的夢裡。

  時間停止了,我看到一個女孩子從頂樓跌下,雨水穿透她的身體,在冰冷的土地上變成鮮紅一片。

  那是我,不是他。

  他是在我13歲那年出現的,他說他是我的哥哥。

  哥哥負責保護妹妹,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想要一個哥哥,我很開心。

  隻是這個哥哥和我想要的仿佛不太一樣,我渴望的哥哥樂觀強大,他善于應對一切或好或壞的事情,是從天上來的絕世英雄。

  他,我不喜歡,但我還是離開了,所有壞的、不好的、令我受傷的都變成了他的。

  我為自己構建了一個極其美好的世界,隻不過沒有見過美好,又怎麼能将美好構建的完好無缺呢?

  世界是虛僞的,所有都是虛僞的,隻有他記得的罪惡是真的。

  他…厭惡我的世界,也厭惡活在虛拟中的我,厭惡極了。

  隻是一邊想要破壞,一邊又可憐于我在他的記憶中存活。

  他厭惡我,像我厭惡他一樣。

  隻不過他是善良的,願意給我虛拟的幸福,他是一個好哥哥。

  ———————————

  我時常在想,真實的殘酷和虛拟的幸福哪一個更重要。我選擇了後者,他選擇了前者。

  我希望他可以在現實過得很好,他希望我可以在虛拟中永恒幸福。

  隻是結果依然不如我們所願,我無法忽略幸福根本不曾存在,他無法做到活着而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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