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三月來過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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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須經曆憂郁的曆練,才有抵抗力,抵抗春天的誘惑。春天的午後,于我經常是惆怅的,春光越是明媚,惆怅的情緒越是強烈,以緻轉變成憂傷。并不是那種思春的意思,其實要簡單明了,似乎,僅一個想法,這樣好的天如何度過呢?

這是王安憶《憂郁的春天》裡的一段文字。讀下去,愈發感覺就是我現在的狀态。春光無限好,不忍辜負,卻一天天荒廢。原本焦慮的心情更加焦慮,以至于内疚,内耗,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好像有許多事要做,又好像無事可做,一方面勸着自己,凡事不能急,一急就出亂子;一方面又像熱鍋上的螞蟻,必須讓自己不間歇地忙碌。心靜不下來。

而實際上,過完年到現在,已經辦了兩件大事。對于我來講應該是非常開心了。良好的開端更加使我有一種緊迫感,好像有什麼逼迫着我完成某些使命似的。可能我有點急了,我想解決更多的事,想快一點抓住些什麼,否則我就覺得是在浪費時間,虛度時光消耗自己生命。

沒有那麼分秒必争,覺得亂的時候就停下來,把自己整理清楚再出發。今天在書中,讀到這樣一句話,我悟了又悟。沒有那麼分秒必争。是的,沒必要争分奪秒,我需要整理自己的内心,讓它安靜下來,然後,什麼事都會迎刃而解。

三月來臨,初春的萌動讓我惶惶的,那種隻屬于三月的感召和呼喚,騷動和慌亂,需要的引渡和指點。萬般愁緒湧上來,心被撕裂。這兩天竟有些坐卧不安了。必須出去走走了,感受春天賦予的生命力,它的豐饒多姿,它的嬌豔動人。

風,是在哪一天開始有些暖意了,說不清。拂過發絲,輕柔柔的。走到小區對面新建的申伯公園,撲鼻而來的是泛着泥土味兒新鮮的青草香,嬌嫩的綠一下子映入眼簾,這才多少日子呀,一個月?二十天?雨水節氣那天還鋪天蓋地下着大雪,我過來拍了些雪景,枯黃的生命被皚皚白雪覆蓋。雪化了,我又來拍了幾張,在雪水融化滋潤下,整個草坪仿佛一夜之間披上了黃綠相間的絨毯。而現在,一層一層的綠擁着擠着泛上來,幾乎耀眼了。

紅的海棠白的櫻花,粉紅的桃花,已經競相開放。三月中旬弟弟給我發來照片,是家裡小院的櫻桃花開了,我還問是不是今年花開的早呢,弟弟說,和往年一樣。是啊,驚蟄已過,雖然還沒到春分,也正是花開的好時候啊。隻是三月春寒料峭,乍暖還寒,我的心似乎在漫長的冬季裡焦渴等待,觀望春的訊息。然而,不經意間,在感慨春天來得好快的時候,三月已經來過。

三月來臨,空氣裡彌漫着一種難以抗拒的氣息,讓人蠢蠢欲動。三月的風吹過,看見那一棵棵枯樹發了芽,抽了新枝,穿過光,穿透世事浮華。那蔑視一切隻管張揚璀璨,向上舒展的好心态,簡直要感動我了。

我想到了自己。不知不覺中,一切都好起來了。如我願。我是如何從谷底,從深淵裡向上,一步步攀爬着起來了呢?似乎是在不覺察間,熬着熬着就熬過來吧。他們都說佩服我,誇我心态好。所有的轉機隻是源于好心态嗎,還有怎樣的契機呢,如果非要問我要答案,我會說,是大自然。是春天的萬物給與我的啟示。它們,拯救了我。

你看,那樹木受傷處疤痕最深,卻也是樹木最堅硬的地方,那些有疤的地方,往往更早發了新芽。樹疤,正是尼采那句話的最好诠釋,“那些殺不死你的,終将使你更強大”。

經常,在冬日的傍晚,在秋季的黃昏,我會站在一棵有着深深疤痕的樹下,凝望深思,若伸手可及,會撫摸它的傷,它新出的芽。會濕了眼朦。

三月,帶着發芽的心情,不慌不忙,緩緩走在春日,不想那些虛空,來日方長。我隻要現在,踏踏實實。出來走走,領略初春帶來的蘇醒,召喚,心安靜下來。

迎面走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手裡捧着一枝海棠還是桃花,低頭看着花,一路哼着歌。望着她的背影,心裡湧起也要這樣捧着花的沖動。沿着小女孩過來的方向,我看見一片花海。明豔妩媚,坦蕩蕩地盛開。這裡名副其實地成了直播場地,好春色,好風景,人們不負春光。

拾階下堆了修剪下的殘枝,有的枝頭還新鮮,枝幹上有小小的苞芽。我疑心這樣的枝怎麼就修剪下來了呢,問了園藝師,他笑着說不要了。不要了?我看了又看,也不知道是什麼花,反正估計不是海棠就是桃花吧。既然剪掉自有道理,我何不挑幾枝,插在我的瓶瓶裡讓它發芽開花呢?于是,我也抱着花枝,哼着歌,理直氣壯地走在路上,引路人頻頻回頭。

春在枝頭,花在枝上。捧一枝花,把春天帶回家。三月來過又離開,初春那難以抑制的慌亂漸漸平息,那焦躁不安的心平靜下來。春天,從萌動到蓬勃,按部就班,郁郁蔥蔥。一切順其自然。沒什麼分秒必争的事情,靜下來,等一樹花開。

尤其是在這種明豔妩媚的好天,你覺得自己的生活如何也配不上它,你必須努力,必須經過憂郁的曆練才有抵抗力,抵抗春天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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