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樹

［原創首發］

他來的時候院子裡棗樹結了很多棗子，有些熟透了掉落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螞蟻排成一列運輸着這些熟透了格外甜膩的棗子。棗樹上的葉子已經落光了，就剩下滿樹的棗子和孤零零立在院子裡的棗樹。

我其實是不大喜歡他的，因為他和我們村子裡的孩子格格不入，穿着幹淨的衣服，臉上和牙齒也都是白白的，就連頭發絲也都是整整齊齊的待在腦袋上。不知道為何，明明他和我是同齡人，但是我在他面前總是有點拘謹，我還是喜歡和村子裡的小夥伴一起玩，我們在小河裡遊泳撈魚摸蝦，把自己弄成個泥人然後手裡拿着許多小魚小蝦滿載而歸。

他來到我家已經幾天了，我們說話很少，我也以為我們會一直說話很少。

這天是個雨天，淅淅瀝瀝的小雨從昨天夜裡就一直下，村裡的泥土路已經成了泥水路，坑坑窪窪裡積滿了泥水。而他，在我印象裡一直幹幹淨淨白皙的人兒，卻身上被泥水浸透頂着雨走回了家裡，父母也不在家。我帶着驚訝和莫名的惱怒，給他燒了水，洗幹淨。他坐在浴桶裡，那雙始終帶着隐隐約約悲傷的眼睛裡大滴大滴淚珠落下，我躲在門後邊靜靜地看着他，看了一會，我去院子裡摘了一些紅通了的棗子，輕輕走近他，帶着羞澀與腼腆，把棗子遞給他，他抽噎着看着我，眼神裡有種我無法理解的光彩，弄得我心癢癢的，很高興。

我沒有問他那天怎麼了，他也沒有說，但是我卻和他的關系拉進了。我們一起下河遊泳玩耍的時候他會在岸上看着，我和同村人上山找野果的時候我也會給他帶一些。我們好像和前些日子一樣，又好像有了什麼不同了。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和他也在一天天長大，小時候話不多的他依舊話少，不過我們的關系卻格外好了，上學一起，放學一起，玩在一起，我們和兄弟也沒有什麼不同。我長大了不少，也知道他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父母離婚了，他到家裡這邊上學。

我和都以為我們會長久一起這樣下去，可是在那個冬天，村裡的土路上鋪滿了枯黃的落葉，被寒風一吹，和黃紙一起飄蕩在整個村子裡。院子裡的棗樹也沒有了葉子和棗子，光秃秃的立在院子裡，除了更加粗壯外和往年也沒有什麼不同。如果非要說這個冬天的不同之處，那大概就是他要走了吧，他要上高中了，要去他父親生活的城市裡上高中。我看着他，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來，隻是把我曬的棗幹給他裝了一袋。他最後抱了我一下，離開了，和寒風一起離開了。

兒時的離别總是格外的平靜，我們不知道該任何表達自己的不舍，也無能為力做些什麼，隻能靜靜地接受離别，悄悄送上一個美好的祝願。

棗樹在那個冬天凍死了，父母把幹枯的棗樹砍了做柴燒火，院子裡也變得光秃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