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鐵鍬

老家的種種趣事，經過宇浩的重複描述，已經清晰的烙印在了小寶的腦海。

宇浩對小寶說，老家的對面有一座山，那裡四季長青，山上長滿了高大的野闆栗樹，有各種各樣的鳥兒在樹上做巢，每天鳥兒們在樹上唱着動聽的歌，山下彎彎曲曲流過一條小溪，溪水清亮，冰涼，溪水裡各色的魚蝦嘻戲，打鬧。……每當說到這裡時，小寶把嘴一撇，“切，這有什麼好玩的”，一臉的不屑。

宇浩還對小寶說，老家有一個大院，院子裡有3棵核桃樹，2棵棗樹，5棵柿子樹，4棵梨樹，還有2棵葡萄樹，一到秋天，伸手就能有吃不完的水果，樹下有野花，有蛐蛐，有鼻涕蟲，也有蚯蚓，他沒事就會拿把鐵鍬挖蚯蚓，折鼻涕蟲和蛐蛐打架，摘野花吸引蝴蝶，抓蜻蜒……這時，小寶就會一臉羨慕地把小嘴湊到宇浩的耳邊，小聲的說，爸，什麼時侯帶我回老家？

宇浩沒有帶小寶回過老家，爺爺奶奶想小寶了，就來省城看小寶。宇浩經常說老家的事，小寶就經常問老家的事，纏不過小寶的哭鬧，終于在小寶十歲的這年暑假，宇浩把小寶送回到了老家。小寶看着宇浩前腳剛走，就看到了牆角的那把鐵鍬。他指着那把鐵鍬問爺爺，爺爺，那個我認識，是鐵鍬嗎？

這個時侯，爺爺就會背着雙手笑着誇小寶，乖乖，真聰明，住在大城市，還認識鐵鍬。奶奶邁着小腳，佝着背，挪到小寶的跟前，把手中的一捧糖遞給小寶，乖乖，真棒，來，這是奶奶獎給你的糖。小寶并沒伸手去接奶奶的糖，而是睜着個眼，東瞅瞅，西望望，把個爺爺奶奶弄得面面相觑，乖乖，你這是找啥哩？

爺爺，爸爸說的核桃樹，柿子樹呢？還有棗樹、葡萄樹呢？又朝院裡堅硬的水泥地面望去，野花哪去了？說好的蛐蛐呢？鼻涕蟲呢？我還要挖蚯蚓去溪水裡喂魚蝦呢？嘴一咧，大哭起來，爸爸是個大騙子！把爺爺急紅了眼，乖乖，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爸爸說的是他小時侯的事吧？

我不管，我要去找蛐蛐，找爸爸說的那個大院子。小寶臉上還帶着淚，鼻涕快流到嘴裡也顧不上擦，跑到牆角邊扛起鐵鍬，躲開爺爺奶奶奔上來的身子和懷抱，快步跑出院子裡。走在村裡寬闊的水泥路上，他左看右看，映入眼的，都是二層高的小樓，都圍着嶄新的院子，都彰顯着這裡的富裕。圍着村裡的大道，轉了一大圈，也沒見到爸爸口中的那個大院子，小寶垂頭喪氣的回到爺爺家。

爺爺從小寶手中接過那把鐵鍬，放置在了院裡牆角處。奶奶心疼地望着小寶，他的頭發被汗水打濕，緊緊地貼在額頭上。乖乖，來，咱進屋吹吹空調，又香又甜的大西瓜，我都切好了。進到屋裡，吹着空調送來的涼風，小寶拿起爺爺的手機，拔通了爸爸的電話，爸爸，你就是個大騙子，我找遍了村裡的每個角落，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個大院子，哼！他哼完，就挂斷了電話，他不知道，電話那頭，爸爸拿着電話，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歎了口氣，放下了電話。

奶奶拿來了西瓜，爺爺打開了電視，小寶吃着瓜，看着各種電視節目，開心的大笑起來，很快的忘記了宇浩帶給他的不快，就這樣，他再也沒有出去找宇浩說的那個大院子，天天流連在電視機前，隻有那把寂寞的鐵鍬，孤單的立在牆角，一點點地，生滿了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