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行走·打開·沉澱 - 草稿
歲尾回望,又是辛苦倥偬的一年。
有時笑自己癡,癡迷讀書、寫字、思考、表達,身心被暗夜纏縛依然故我;癡迷長亭、夜雨、關山、曉風,生命被世界路過不改深情。後來終于明白,一個事物,出發點是熱愛和堅守,奔波中便可有花嗅花、無花賞月,見雨露晶瑩,覺萬物可親,繁忙于自身而言,便不是負累,而是追尋生命意義的另一種表達。
過去的一年,走了幾個地方。七月,太原,驕陽似碳,九個多小時動車,肢體僵硬如偏癱。可無論怎樣,依然阻擋不了朝聖的熱情。因了梁衡老師的晉祠,沒待身體的疲乏完全消除,就站在了晉祠公園門口。八點開門,時間尚早,仰頭看入口處的門梁,驚歎古人用料考究,精雕細琢,建築工藝可謂精美絕倫。木料銜接處,皆是榫卯構造,非常堅固;彩繪手法,盡顯工匠智慧,尤其高級。正在準備驚歎的時候,過來一講解員大姐,拂了我的意興,原來這些都是仿建,裡邊的晉祠博物館才是真正意義的晉祠,我為自己疫情後第一次遠行暗笑,知之甚少的愚,不明就裡的蠢,不走走看看,人的眼界真會窄如一葉。我推辭了講解,隻想一個人靜靜看,慢慢賞。我覺得,作家縱使筆力千鈞,可仍帶有個人的審美視角與審美局限,無法寫盡一個古建築的所有文化和美;縱然講解生動豐富,亦不如獨自感受千百年的風雨滄桑,沿着時光的脈絡,觸摸曆史的印痕。
晉祠的厚重确是被梁衡老師贊頌到精妙,“以她優美的身軀來護着這些珍貴的曆史文化。她,真不愧為我國錦繡河山中一顆璀璨的明珠。”我沒有作家的大格局,站在栉風沐雨的古槐前,徜徉老幹新枝的古柏下,感受的僅僅是古老的生命氣象和人的蜉蝣一夕。水鏡台旁的槐樹,據說有1300年,樹幹粗壯,枝葉蓊郁,所經過的人,卻永遠不會知道在變幻的光影中,誰曾在某時某刻,于同一株繁茂下,哭過笑過,吵過鬧過,但是樹木春生夏長秋斂冬藏,日複一日,直到現在。
八月,風雨兼程,北京的稻香湖畔,很狼狽。暴雨中走出地鐵,天,黑雲壓城,時近中午,肚子不停叫喚,右轉,胡同口處一小包子店,顧不上顔面,一邊揩去雨水,一邊大口吞咽。之後前往目的地,心裡笃定安然。雨斷續下了三天,偶有雨歇沿路兜兜轉轉,伏天的溽熱撲面,北京高樓林立,尤甚,稻香湖的稻香都附着黏膩的味道。不過,仍覺不虛此行,人到中年,走過山河歲月,走過素年錦時,被相同尺碼的人賦能,風月也娟然。
十一月,成都,腳踩暖潤南國,眼前紅綠黃粉的多彩世界,人間煙火的韻味天堂。抽空遊覽了武侯祠。來自北方的我,一下子被院落裡的茂林修竹吸引,想到家鄉,大雪紛飛如白絮,朔風凜凜似刀割,而恰在此時,眼前的土地,綠草如茵,竹樹環合,溪流湧動,遊人如織,一派南國冬日暖,蜀地芳菲盛。
很想将自己鑲嵌在醉人的風景裡,掏出手機比比劃劃,可自拍的角度,如盲人掌舵般無奈,忽而臉大如胖頭魚,忽而背景雜亂,不堪入目。環顧,都是遊園的旅人,三兩結伴,你拍我來我拍你,此時前去叨擾,亦覺不合時宜。正在遲疑的當,迎面走來一女孩,二十六七歲樣子,紅絲巾如攀在頸項上盛放的三角梅。整張臉不算精緻,但被一縷紅豔襯托得陽光明媚。“幫我拍張照吧,一個人的出行,太多不方便。”說着她把手機交給我,爽快地笑,“一會我也幫你拍幾張。”
陌生的旅途,幫陌生人拍照,是很奇妙的體驗,她一會颔首低眉,一會笑靥如花,灑脫、放松,似一片大雲。照了幾張後,她便化身導師指導我,一會退後幾步,一會上前幾步,手一會插兜,一會撫牆,總之,經她點化,照片裡的自己的确自然多了,她瞅着滿意的我,說:“我是本地的,常來,聽口音你不是本地的吧,雪山下的公園城市,煙火裡的幸福成都,理應多拍幾張。”說完,又指揮我走進小巷的縱深,在銀杏的黃葉下,翠竹的掩映中,在紅牆灰瓦的斑斓裡,留下紀念。拍完照,沒等我說一句感謝,她已倏然離去,隻留下一個紅圍巾,黃呢大衣的背影。
麥加說,人生海海,山山而川。偶然相遇,竟收獲了意外的溫暖。回想她徑直朝我走來的樣子,忽地明白,她似乎早已洞察了我心裡所想,她也許并不希望在常來的園子拍照,隻不過為了滿足一個陌生人,留下旅途記憶的心願,她自導自演了一場戲。而我,做了一次被默默呵護的北方大凍梨。
十二月,海河邊,世紀鐘旁,我駐足凝望,轉天就是元旦,一派熱鬧喧嚣景象,恰逢生日,而我依然在路上。重慶的小兄弟帶路,張愛玲故居,張學良故居,瓷房子,欣賞了歐式建築錯落之美,品嘗了跟梨毫無關的秋梨膏,老街道上,老巷弄裡,一眼,就找到了舊電影的背景闆。風景過處,在心裡跟自己說,今年的奔波告一段落,而明年,會去哪裡坐一坐,聽聽風,看看月,撫摸一籠雲。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專業領域的收獲,我會選擇“打開”。打開塵封的進取心,擁抱更大的舞台。中年以後,心态愈發從容,隻管努力,得失看淡。而越是淡然灑脫,結果往往給人以驚喜。申報的省級課題,批準立項;省級崗位大練兵,準備展示材料和說課決賽;作為獲獎選手,應邀參加“語文報”杯微課展示;參加濕地年會,感受青春力量的汪洋恣肆;推薦成為省命題庫成員;參加市中考題說(命)題大賽;推掉一個公益獎的現場領獎儀式;被光明日報《教育家》雜志評選為“大國良師”創新獎;打開,讓我看到更廣闊的世界,見更多優秀的人,領略更曼妙的風景;打開,讓我更懂得自己。
但中年後的每一次重新出發,都有點小磕絆。課題開題論證,恰與市級培訓撞車,臨時安排成員救急;去省實驗參加說課大賽,抽中了《背影》,這篇課文于我,似一把無形的刀,一邊備課一邊絞盡腦汁回憶早逝的父親,頭腦裡沒有一點愛的共鳴。好在如今我也成了父親,用愛的本能去體會一位老父親的艱辛和不易,一樣把自己感動。比賽那天,天降大雪,高速不通,改乘高鐵。風雪中趕路的人,心裡有一輪滾燙的太陽。比賽時,一位崇拜已久的老師坐在下面,他的微笑像光,融化了緊張與忐忑。謙和的面容,讓我看到什麼是靜水流深,清明簡純。遺憾沒有合影留念,所以未來又多了幾分期待。返程更是懸念叠生,三趟高鐵停運,用生命擠上唯一一趟回家的列車,龜速行駛,下車時午夜的路燈明晃晃刺眼,腳下的雪,咯吱咯吱脆響,夜很空寂,環視我的小城,心境澄明,萬物閑美。今年,跟雪似有不解之緣,說題大賽亦是大雪,評委等了我們半個小時,急匆匆捧起翻頁筆,像捧着一顆為愛執着的心,張愛玲說,因為喜歡,所以慈悲,滿座皆然。領大國良師獎,同樣還是大雪,提前打算的兩個小時捉襟見肘,出租車大哥走街串巷一番操作猛如虎,把時間趕回。會場,傾聽每個人的故事,會發現每個人都是一扇輕啟的窗,我站在窗前,向遠方眺望,身上有熱血,眼裡有光芒,前行有力量。70歲的阮祥毅老師說,良師不是教學生考了多少分,而是教會孩子從當下的生活中感知幸福,如果一個人不幸福,考高分有什麼用呢,我深以為然。
莫言說:“當你的才華還撐不起你的野心的時候,你就應該靜下心來學習;當你的能力還駕馭不了你的目标時,就應該沉下心來曆練;夢想,不是浮躁,而是沉澱和積累。”這一年,看了幾本書,奈何記憶力、理解力差,大體相當于白讀。後來釋然了,白讀就白讀吧,反正被案頭山水滋養過、被大家的筆觸點醒過、被一詞一句浸潤過,當時唇齒留香過,可謂足矣。寫了幾篇文章,以前一直試水的《遼甯教育》《教師博覽》《江西教育》《廣東教育》《教育家》《中教參》都有小文幸運發表。自娛自樂的散文,上過《意林》作文素材也不足稱道,驚喜的是,有兩篇小文被改編成月考閱讀題,一篇小文被收入教輔《登甲閱讀》,能被出題老師認可,是最大的鼓勵。同時心有戚戚焉,要對筆下的每一個标點負責,才對得起大家的認可,對得起學生的苦讀琢磨。利用閑暇還為《帥作文》《作文周刊》寫了幾篇約稿,為四個初一孩子投了稿,并放出豪言等待好消息。為梁衡老師的三本書做過點評,參編了省裡的古詩詞教學書籍,設計了《人間草木》的名著導讀。還通過層層考核成為了《教育家》雜志的簽約作者。忙忙碌碌就是我的一年,認真完成本職工作的同時,留下幾處淺淺的腳窩。沉潛積澱,廣學蓄能,盼到春暖花開時。
行走、打開、沉澱,有人羨慕我擁有好詩一畝,唯我知道,所得并非信手拈來。笃信,隻一心對一山一雲,心定在哪裡,歡喜必在哪裡。
此刻,咀嚼往事,記憶有些模糊,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們給看老了。但我的心,清澈如村邊泉眼彙成的溪流,永遠明淨,透着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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