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一組)

鄭重聲明: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

本草随拍

01.迷路

一所綜合醫院規定的

四肢就近在底樓,

胃二樓,

咽喉三樓。


人是要被分割的,

之後标記,在流水的線上

被輸送,被望,被聞,

被問,

卻難得被複原。


遺忘、出走,叛離

沒有設定的路線,

它們在迷途,

或高或低,或左或右,

在豪厘間沖突,

争取豪厘間的自由。


2.都是打針

“媽又該打左卡針了”

指尖摁下鍵子打出

詩的第一行。

這時,太陽落下去,

意圖寫詩的人被摁停

在書桌前。


左卡針被摁停時,

一行探照燈點亮暗夜,

酣睡的頭被猛敲一下,

“媽”說起幾十年來路,

那些痛醒的燈盞

讓我記起小時候挨蜂蟄,

那拿命點亮的燈盞

照見我腫脹的貪戀。


而此前,我困于暈車

暈課、暈房,失去了

太陽光淋我、風拍打我的

美好感覺,挨的卻又是

不一樣的封閉針。


3. 處暑日

許多人在等日頭轉出

那棟樓,然後落西山

落西牆。


木然的鏡框

容許最後一抹拖延的高光

頹然地寫,加之落筆空洞

意思不明了。


意義的光,已經走出

樹枝和草叢,疏漏過

許許多多的美好

和不好,不止鳥鳴,

不止行人和光陰。


光陰撿拾的餐盤,

吞食過許多輪太陽的

南瓜進入我的隧道,香瓜

發育成甜蜜的原料杯。


處暑日,汗珠子滲出

皮膚的日子,滿月升起

樓群上點亮燈盞的日子,

我走出我的影子。


4. 周五的病房

他穿一身紫色工服,

熟練操作的磁吸式擦洗器

兩個腳闆樣的擦片

如影随形,裡應外合地

将窗玻璃來來回回走遍。


陽光趨于安靜柔和,

順利通過明淨的窗玻璃

照見他的每一個動作

照見平靜下來、病床上

安睡的“老媽”。


“海飛絲”的陽光在淋洗,

滿頭銀絲幹淨柔順,

絲滑的風也從限定開度的

窗外進來,帶着緩和的

體溫,擦着窗玻璃,

擦着牆面,擦着地闆,

往裡面去了。


周五的十七号病房,

像喧鬧過的海灘,順服于

風的指揮棒。

迎接夕陽紅,

大家歸于柔順。


5.過敏

上機不到半小時,

媽就寒戰不停。

各種檢查加各項分析後

醫生說是過敏,

與新換的過濾器

互不相認。


媽說起曾經遭遇過的

過敏事物,還包括

白果皮、山藥皮,

及某一種土漆……


相對于每一種被過敏

反應排斥的事物,我們

仿佛都是過濾器,

潛意識裡

一直篩選陌生。


對陌生的人失語,

對陌生的床失眠,

在陌路,與親朋

走去不同的遠方。


6. 難易


在醫院,地闆上畫着的

卡通腳印,明确标示:

檢驗化驗區、特殊門診,

和住院部的去向。


生病就醫的人似乎

都很容易,踩着腳印可以

走向不同的醫療區,

腎病在二十一層

神經科在十八層。


生了兩種以上的病,

至少還會再患上頭疼,

少不了迷糊和分裂症狀,

在被綜合前

究竟該跟從哪一串腳印?

卻也是很難的選擇。


7. 對面樓頂飄揚的綠旗


從醫院病房的窗望過去,

對面樓頂長着一顆綠柳,

在風的鼓舞下

飄揚成一面旗幟。


這面病房所有的窗戶都能看見,

那一面綠旗幟,對比

鋼筋水泥的樓群的堅硬,

她是柔韌的,

從不缺少轉換的能力。


對于一位長期住院的

病人,一顆擡頭可見的

綠柳剛剛俯身,挑起

一串念頭。


或許會有鴿子碰巧路過,

牽動一些詞彙,包括戰争

與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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