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局中局
柏殊予邀柏玉浩到飛鸾殿商量對策,關上門後,兄妹倆坐在前廳沉默了許久,柏玉浩缷下在筵席上春風得意的僞裝,有些沮喪的一杯接着一杯喝着茶,“殊兒,你知道我在阿旭那邊見到誰了嗎?罷了……如今阿旭的安危都系在我的手裡。”
“二哥……”柏殊予明顯的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他不似從前那般沖動任性,卻依舊心思單純如少年,這一年的生死博弈改變了她和柏昭熙,柏玉浩卻依舊還是當初的模樣。
柏殊予慢慢地抿了一口茶,疑惑道:“二哥,你曾經說過娶妻隻要心上之人,如今卻又為何答應父皇在貴女中選妃呢?”
“若我執意如此,阿旭就會陷入危險之中”
“陸姑娘有身孕了,這時候你若娶了旁人,你要她如何自處,你護她便是要她為妾嗎?”柏殊予步步緊逼。
柏玉浩重重的放下茶盞,起身道:“殊兒!若是别人這樣說也罷了,你還不知道我對阿旭的感情嗎?她是我今生唯一的妻!”
“帝王家娶妻向來與朝局息息相關,父皇的心思便是如此”柏殊予無奈的笑了笑,接着說道:“二哥這是關心則亂,父皇顧及皇孫不會真對陸姑娘怎樣,他不過是要逼你就範罷了, 你若有心要坐這太子之位,便要放下這份感情依父皇安排即可。若是不願……”
柏殊予了解他的性子,也不打算隐瞞,她一直覺得是母後把二哥保護的太好才會使他單純如斯平白無故受了那些罪。若早些讓他知曉真相,現在或許不會這樣痛苦。
柏玉浩重新坐下,“我從來就志不在此,朝堂上的爾虞我詐不勝其煩,不如索性做個閑王來的自在。”
“哪有這麼簡單呢?”柏殊予終于了然,她的二哥機敏純粹,可以做率領大軍征戰四方的将軍,卻不是帝王之才。她叫綠萼重新沏了茶,再當着柏玉浩的面親自将茶水慢慢地倒回茶壺裡,輕聲道:“冷宮裡,我們還有一個弟弟,二哥多去看看他吧……”
柏玉浩看着她手中的空盞想了又想,終于猶豫道:“柏玉清?”
半年前,柏殊予收到柏玉浩還活着的消息便明白了一切,她既然要扳倒柏玉潇,父皇大多會讓柏玉浩入主東宮,柏玉浩對感情看的極重,隻怕平白害了陸旭。她故意讓陸旭隻身返回鄞州,陸旭定會傾盡全力助柏玉浩脫困,她是大夫,柏玉浩情況如何瞞得住,而父皇為了隐瞞真相不會輕易留着陸旭,但是一旦柏玉潇東宮事發,他們二人救駕有功便算是成功了一半。
柏殊予确實幫他倆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也算到了柏青瑜的用意,卻沒料到柏玉浩會選擇獨自面對叛軍,如今倒有些弄巧成拙了。唯一慶幸的就是陸旭有了孩子,皇室人丁單薄,從陸旭的衣食用度就可以看出柏青瑜極愛重這個孩子,如此也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隔日,柏殊予扶着柏青瑜的手臂在禦花園中慢慢地向他講述自己一年以來遇到的趣事,說到她第一次徒手在河裡捉郭索的事情,父女倆笑得前俯後仰,不一會話題便引到陸旭的身上,她說遇到一位神醫,曾多次蒙她相救才得以全須全尾的回宮。她趁着柏青瑜也頗為動容的時候,提起陸旭從軍的際遇,柏青瑜聽着也覺得此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忍不住打探了一下,柏殊予卻默默地止住了話頭。
提到傷病,柏青瑜執意要為她再選一位貼身侍衛,李常德将一個個侍衛的名字遞到她面前,柏殊予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洛青。她記得洛叔有一個兒子在軍隊裡已經失蹤了十年,他的名字便叫做洛青,而且年歲也相仿。她伸手将洛青的牌子挑了出來,柏青瑜立刻叫李常德把人宣過來給她看。洛青高高瘦瘦的,眉眼竟然真的與洛叔有五六分相似,柏殊予看着他心裡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當下便決定就他了。李常德在一旁誇贊公主好眼光,洛青是柏青瑜選出的影衛,是實打實的高手。柏青瑜樂得哈哈大笑,一揮袖便把人送給了她。
柏殊予叫綠萼領着人到飛鸾殿安置,自己陪着柏青瑜在涼亭裡下棋,她說起在異邦見到柏昭熙的事情,柏青瑜點了點頭不說話。柏殊予說想替昭兒看看皇兄,柏青瑜愣了愣,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卻一句話也沒說,夜幕降臨時,李常德将一塊腰牌送到飛鸾殿。
天牢。
柏殊予走到門口,獄卒一見她手中的腰牌,連忙轉身打開大門,柏殊予讓洛青在門外等候。獄卒一路領着她們到關押柏玉潇的牢房門口,綠萼囑咐了他幾句給了一袋銀子,那人立刻讓其餘兩個也一同退了出去,還幫她們在大門口守着。
柏玉潇冷哼一聲,轉身背對着她們。柏殊予也不惱,她慢慢地在牢房裡巡視了一圈,紅蕊離得遠,并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到來。
她在過道裡的小桌上坐下,緩聲道:“皇兄,你一向自诩手眼通天,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多年,可曾料到終有一日會受他人擺布淪為階下囚。”
柏玉潇聽了他的話慢慢地轉過身來,他彈了彈衣衫上的灰塵和草屑,幽幽的笑了起來:“我們的安陽公主可真是命大,那麼多人想到你死都沒有成功”,他上下打量着柏殊予,嘲諷道:“身在宮闱卻連自身都難以保全,你有什麼可得意的?”
柏殊予微微一笑,低聲道:“是嗎?皇兄連自己是如何下獄的都不清楚,卻反過來說我無能,真是殊兒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你知道什麼……是你……”柏玉潇起身慢慢地走過來。
“都是我做的”柏殊予擡起一隻手支着下颚,“紅蕊不是知恩圖報的人,卻手段了得深受嫂嫂信任,我故意将她趕出飛鸾殿便是讓她回到東宮。
她的王年順好色噬賭,無惡不作,去年二月初,他在皇城賭場賭光了錢财,找紅蕊要了錢,在青樓門口與人發生口角失手将人打傷,對方要報官,他慌不擇言揚言自己為太子辦事。”
“所以,那些流言是你命人散播出去的?”柏玉潇記得當時東宮縱容下人當街打人的消息傳遍被添油加醋的傳遍大街小巷,他被言官在朝堂狠狠地參了一本,回到東宮後,他命人悄悄将紅蕊趕出去秘密處理掉。
柏殊予沒有理會他,繼續道:“紅蕊不是傻子,她知道得罪了皇兄會有什麼下場,我便命人中途給她套了麻袋,稍微一吓唬她便說願為東宮擔下所有罪責。我讓人遞了消息到祝大人耳朵裡,他為官清正剛直,怎會不查?待他禀報到父皇那裡就成了……我沒想到紅蕊竟然直接到了父皇的手裡。”
“紅蕊的家人是你帶走的?”
“她和王年順死有餘辜,但她的兩個妹妹卻是無辜的,何必牽連”
柏玉潇沖她翻了一個白眼。他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現身北境的!”
柏殊予笑容滿面的看着他抓住牢門發狂,“若非如此,又怎能逼得你這麼快就狗急跳牆呢?”
“啊!柏殊予!”柏玉潇捏緊拳頭狠狠地捶到門上,發狠道:“若我成功了呢?你想過自己會如何嗎?”
“皇兄,你太小看鎮北軍了,若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怎敢輕易出手呢?是你們太急了。百因必有果。我本無意參與黨争,是你們逼我的”柏殊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皇兄畢竟是昭兒的親哥哥,我今日隻當替她來送送你罷”。她起身端正的向牢門行了一個禮,不顧柏玉潇的質問和嘶吼,轉身拾級而上離開了天牢。
隐蔽在陰暗角落的一間牢房,柏玉浩慢慢地轉過身來,平靜地拿着鑰匙打開牢門走出來,柏玉潇冷笑道:“到頭來就隻有你我是蒙在鼓裡呀~”
柏玉浩聽了他的話,停下腳步道:“非也,是我将計就計将北境發生軍心不穩的假消息放出去的,到北境走一遭至少讓她今後遇事能有所倚靠”柏玉浩擡起頭看向牢中唯一的一束光亮,眯着眼自言自語道:“東宮一倒,早晚有人會以此攻讦殊兒,索性讓她此時回來,有功勞在身,沒有人敢造次。”
柏玉潇終于無話可說,他瞪圓了雙眼神情癫狂,“我輸了哈哈哈哈,輸得這麼可笑!”
柏玉浩緩緩地向門口走去,腳快要邁上台階時,搖了搖頭,“你确實輸了,卻不是輸給了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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