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

      今天是小升初的内初班考試，内初班是全日制寄宿學校，考上以後免學費、免食宿費，對于很多學習成績不錯，但是又家庭經濟困難的學生來說，無疑是誘惑巨大的。盡管是全封閉軍事化管理，孩子們平時學習任務很重，周末偶爾會被老師帶出來到大型超市購物，一個月甚至一個學期才回家一次。

        早晨監考完語文，中午和同事一起在學校附近的川菜館吃飯，正吃着，進來一對父子，父親手裡拎個半舊不新的布包，兒子手裡拿着透明文件袋，裡面裝着文具和準考證，一看就是今天來考試的考生。父親個子矮小，上六年級的兒子比父親還要高些，兩個人也不找桌子坐下，徑直走到我們坐的第一張桌，拿起桌上的菜單，父親猶豫着說：“這家是米飯菜 ，吃嗎？”兒子說：“好，就吃米飯菜。”停頓了一下，兒子又補充說：“如果米飯免費加就吃。”兩個人就這樣站着唠唠叨叨說着，仿佛我和同事不存在，我心想：這兩人怎麼這麼沒禮貌，難道都不知道打擾了别人吃飯嗎？父親悄悄的在菜單上找了半天說：“米飯一塊錢一碗。”兒子頓了頓說：“那不吃了”，似乎是為了安慰父親，又說：“你看，這家的菜價格也貴。”其實這家店是夫妻店，又有點偏，菜價已經比市中心的川菜館便宜不少。

      于是，在店裡站了好一會兒，又讨論了好一會兒之後，父子倆在老闆錯愕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的走了出去。我的眼眶卻有些泛酸了，我跟同事說：“孩子真懂事啊。”同事有些不以為意的笑笑說：“是啊，要是我家那個才不管價錢多少，隻挑自己喜歡吃的。”然而望着父子二人的背影，我的眼淚卻快要落下來了，我想起當年上學時，父親一個人的工資要養活全家，還要供我和弟弟讀書，那時因為戶口在外縣，到市裡的學校上學，每個學期都要收額外的借讀費，所以每一筆錢都得仔細計劃着花，母親工作的地方離家挺遠，下班時為了省一塊錢的公交車費，常常步行四十多分鐘回家，和這一對為了一碗米飯一塊錢而猶豫的父子何其相似。雖然我工作掙錢後再也沒讓母親吃過苦，但是每次想起母親當年吃過的苦，總是忍不住傷心難過。

        我很想拉住那對父子，對他們說：放心點吧，這頓我請客。但是看着兒子邊走邊淡定的和父親商量吃什麼的樣子，我又覺得沒這個必要。不管他是否考的上，他一定是個來給父母報恩的孩子，不卑不亢，體諒父親的難處，有着超越同齡人的淡定自若，哪個一直努力的人的一生，會一直糟下去呢。

        非常巧合的是下午監考數學時重新抽簽，他竟然坐在我監考的考場裡，或許是中午在飯館裡那一幕印象太深刻，我一眼就認出了他。題目很難，題量也大，不少孩子慌亂着急起來，甚至有人做着做着漸漸放棄了，他卻不急不慌的在草稿紙上演算着，像是為了節省空間，數字寫的很小很整齊，我說：“沒事，放心用，草稿紙用完了還可以申請，管夠。”他擡了擡頭，輕輕的說：“謝謝老師，夠用的。”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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