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枝末節最動人

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題記:一個孩子的改變,往往不是那些宏大的說教和苦口婆心的規勸;也許隻是一次好友添加,一隻小小的發卡,或者一次快遞……教育最動人的,總是那些無關教育的有意或者無意細枝末節。

陳小号在qq給我發信息的時侯,已是晚上九點多鐘了。

“老師,那個作業我就不用交了呗。”

“那你給我說說你這幾天的學習計劃。”我沒有直接否定,想先聽聽他的想法。

“我帶了我一直做的練習冊回來做,也會像在學校一樣堅持每天記單詞。”

“好,按照自己的學習節奏來。”

“嗯,謝謝老師。”

按他這段時間的表現,這個孩子是可以信任的。對于一個清醒了的孩子,沒必要讓别人的計劃打擾到他。

                捏緊拳頭想揍他

才分班時,陳小号是班裡最讓人頭疼的孩子,課不聽,作業不做,上課就打瞌睡,弄醒他就亂講話。無數次請他到辦公室,這時候他就啞巴了,任你磨破嘴皮,天上地下,他就那麼一言不發,很淡定地看你各種表演,那神情,反複老師才是個笑話,好多次,我都捏緊拳頭想要揍他……人與人之間,再大的問題,隻要能談,都會有解決的希望,不說話,就切斷了解決問題的途徑。

我實在煩躁,讓他坐在辦公室,告訴他等他想說話了再談。他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待在辦公室,不急也不惱,就那麼悠閑地坐着,比老師還放松。在你沒有注意的時侯,他會将帶輪子的轉椅“呼”地滑到另一邊,再“呼”地滑過來,樂此不疲。或者,雙腳擡起,借着屁股和背的力道一圈一圈地轉個不停。你瞪他一眼,他就停下來,假裝規距地坐好,你剛一轉頭,他故伎重演。

我實在沒撤了,隻能吼一聲“滾回教室去,我再也不管你了。”他仍然不惱,慢慢站起來,還不忘說一聲“老師再見”。留下我獨自在辦公室淩亂。

跟着我實習的溫溫柔柔的小付老師,更是經常被她氣得哭鼻子。從象牙塔才出來的她,哪見過這麼痞的學生,常常細聲細氣地感歎:他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哦,怎麼這麼不在意自己的前途哦……我說你出來見多了就知道了,不在意自己前途的學生多着呢,當你什麼方法都用盡了,他(她)都還執迷不悟的時候,也就隻有尊重他們的命運,一個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教育,并不一定能改變到每一個人,即便能,那周期的長短也是不可控的,也許不久,也許很久,所以那些在我們手上用盡全力都沒有起色的孩子,隻有寄希望于他的下一任更适合他的師者或者自己的覺醒。

嘴上說不管,但接下來的日子,我和實習老師繼續對這個孩子動之以情 曉之以理,軟硬兼施,但無論你怎麼樣的苦口婆心,他不接招也就讓你無能為力。那種挫敗感,像拳頭打在棉花上,有勁使不上。

                    qq好友申請

當我們都對這個孩子精疲力盡、束手無策的時候,溫柔的實習老師要走了,我在班上背着實習老師告訴同學們,讓他們在實習老師最後一節課時好好跟她告個别,感謝她幾個月來的付出。

陳小号破天荒下課後不請自來我辦公室,是不是來辦公室成習慣了,不請也自來?“老師,實習老師哪天走呢?”他在我沒來得及說話前開口了。

“怎麼了?趁着走之前再讓她哭一場?”我揶揄道,他又不說話了。話唠的他,在老師面前,總以沉默對抗。

實習老師的最後一節課,我沒去,怕影響他們發揮。實習老師也就是個大孩子,他們年紀相差不大,更有共同話題,讓他們好好互動,好好告個别吧。後來實習老師說那些孩子好讓人感動,給她寫了好多字條,有的同學還送了東西,惹的她眼淚怎麼也收不住……

就在那個周末,收到了陳小号的qq好友申請,這些日子我們都帶給了對方各種不愉快,在學與不學的拉扯中,應該是彼此都不待見的吧,所以我直接無視。第二天爬起來,又覺得不該和一個學生賭氣,他主動申請好友,萬一有什麼想法呢……懷着希望,點了同意,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以為他會說點什麼,結果他什麼都沒說,我也什麼都不想說。該說的早已道盡,剩下的隻差放棄了。

                      看看答案

接下來的日子,不知又中了什麼邪,陳小号好像不打瞌睡了,也不亂講話了,上課就那麼幹愣着,但仍然不做作業,每次的單詞仍然要重寫,有一天我實在煩了,問他:“你一天十個單詞搞得定不?”

“我試試嘛。”他第一次接受我的提議,這顯然在意料之外。

“那你每天寫十個單詞,天天來我這兒寫,上課也别在那兒愣神,聽不懂就在那兒記單詞,下課後就來我這兒寫。”我趕緊追着說,生怕他反悔。

“嗯。”我痛快的應答依然讓我驚訝。他可能覺得一節課十個單詞對他來說完全ok的,因為離開時,我看見他眼裡輕松。

随後的日子裡,陳小号還真天天趴桌上記單詞,下課來聽寫。慢慢地,我給他加了點内容,每天堅持讀一篇完形或者閱讀,因為我發現他的記憶力其實很好,一節課上,十個單詞記完了還剩很多時間。他也沒有排斥,記完十個單詞就讀點閱讀完形之類的文章,練習是我給他找的,很簡單,不至于點都看不懂。我的目的很簡單,讓他課堂上有點事做,不至于閑起瞎無聊。他對這種任務的添加也沒有說不,甚至還有點樂意的樣子。我有點看不懂陳小号了。

月考時,監考完最後一堂課,剛回到辦公室,陳小号就不聲不響跟了進來,手裡拿着試卷。“幹啥呢?”我問。

“老師,我想看看答案。”陳小号笑嘻嘻地說。

“你是認真的嗎?”我手一沉,拿在手裡的水杯差點掉在地上,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那個成績,有必要看嗎?來搞笑的吧,或者抄到别人的了,來看看戰果。當然這些話沒有說出口,隻在腦袋裡轉了一圈,然後自己消化掉了。面對現在的孩子,說話都是小心了又小心。他們自己行為無論怎樣都行,但外人絕不能傷他們半分。

“必須是認真的噻。”他依然咧着嘴。

我拿出答案給了他,他自己在試卷上圈圈劃劃,末了說,“老師,我做了48分,作文這次我寫了,如果有12分的話,就可以上60了。”我心裡的詫異不小,因為我看過他分班前的幾次成績,都是二三十分,最高考了41分。一百五十的總分,零頭都沒有,分班隻有幾個月,就有這麼多大進步?想想他課上課後的表現,隻能說他這次手氣好。

“我以前都不寫作文的,這次我像你說的那樣,認真寫了的,把字寫得很工整。而且我背的那個開頭的萬能句這次也用上了。”他這下不啞巴了,吧啦吧啦說的唾沫都飛我臉上了。我用手使勁擦了擦臉,一把推開他。英語作文,隻要書寫工整,不抄襲,即便句子再怎麼爛,都是可以有幾分的。應用文,開頭結尾都有些萬能句式,對基礎很差的孩子,背一些這樣的句子是可以得分的。

他還在吧啦吧啦,很興奮的樣子。我沒有打斷他,開始認真地看向他,感覺他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眼裡沒有了以前對學習的無所謂,開始有了些向上的光芒。也不知他那些光芒何處而拾。

有一天跟實習老師電話聊天,我說陳小号好像變了,與以前不大一樣了,有點讀書的迹象了。實習老師說陳小号把成績發給他看了,玩笑說也不知誰撥動了他那根學習的弦。

                        發卡

考後沒多久,實習老師又回來了,我說你頭上的發卡好漂亮哇。

“陳小号送的。”她說。這孩子有點眼光耶,我笑。正說話間,陳小号闖了進來,看見實習老師,他竟然臉一紅,那麼痞的一個孩子,竟然有羞澀的時候。

“陳小号,你送付老師的發卡好漂亮,等畢業時你也送我一個噻。”我故意打趣他。

“必須的噻。”他臉更紅了。

“付老師,你回來做啥?”他問。

“聽說你進步了,專門回來看你。”我逗他。他這麼聰明的孩子,應該不會相信的,不過我還是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驚喜。也許,每個孩子都渴望被重視,被記得。在辦公室逗留期間,溫柔的實習老師又像以前那樣細聲細氣跟他講了很久,無非是叫他好好學習之類話。我發現,對于實習老師的話,他并沒有怎麼特别認真地去聽,倒是時不時瞟着實習老師頭上的發卡。

                        收快遞

一天,微信裡實習老師跟我說,想孩子們了,但畢業時間緊,抽不出時間回來,想給班上一人買一本小便利貼。我說好啊你寫陳小号的名字,她說他們不是不準用手機嗎,他怎麼能收到呢。我說留我的電話呗,到時候我讓陳小号去取,實習老師說好的。快遞通知取件的時候,看見陳小号正從辦公室窗子走過,我說陳小号實習老師說給你寄了東西,你去寄存處領取。陳小号驚訝而興奮,說真的呀,寄的啥咧。我說我咋知道呢,你拿回來不就知道了嘛。他屁颠屁颠跑了,一會又吭哧吭哧跑了回來。我們一起把包裹拆開,漂亮的便利貼攤開了一桌。裡面有長字條:祝同學們天天開心,快樂學習!陳小号說,老師是給全班同學的。“嗯,看來付老師的愛不能讓你獨享了哈。”我笑了笑。看了看他,他便沒有不開心,仍然笑咧咧的。

我讓他在我的課前幾分鐘把便利貼發給同學們。我站在外面,聽見他的聲音:

“同學們,安靜安靜,給大家發福利了。”同學們在“福利”兩字的誘惑下,瞬間安靜下來。

“付老師給我們班每個人都買了一本便利貼,寄給我轉發給大家,”其中“寄給我轉發給大家”這幾個字念的特别的緩慢清晰,特别是那個“我”子,比其他字更重更慢,似乎要強調些啥。

這次之後,陳小号默寫單詞好像不要我天天,提醒了,我在或不在辦公室,他都會自己寫了個到我桌上,閱讀完形我也沒有再怎麼管他了。因為他經常會問我這題怎麼做那題怎麼做,這已足以證明他在行動。

後來又一次月考,陳小号考了81分。我在班上高調地表揚了他一番。班上有個男生接話:“陳小号改邪歸正了耶。”他假裝吊兒郎當地說:“兄弟們,純屬偶然,手氣好撞上了,别當真哈。”但我知道他的成績是真的,因為他眼裡的光越來越亮了。

這次放假的作業,就由着他吧,對于一個清醒了孩子,沒必要讓别人的計劃打擾到他。隻是順便問了他一句:期末目标是多少?

“及格。”我給了他幾個贊。

                      結束語

“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觸動靈魂的開關,而打開這個開關的人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别人,我的開關是簡老師和付老師打開的,我用加好友的方式驗證簡老師對我的讨厭度,但不是我想的那樣,她加我了;還給我布置了适合我水平的作業。我以發卡測試付老師對我的厭惡,付老師沒有拒絕,還把我送她的發卡戴在頭上,還給我寄快遞(他固執第認為那個快遞是給他的而不是寄給全班同學),我那些不讨喜的言行對他們沒有用,她們還是像愛其他同學那樣待我……”

這是陳小号語文作文裡的一段話。終于明白了他開始醒來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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