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後有棵彎栆樹

放暑假了,我們姊妹幾個都窩在家裡。低矮的平房裡又擁擠又潮濕,裡面不時地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打鬧聲。笑罵,争吵,奔跑,撕打,呸唾沫随時都會發生。娘在裡間罵道:“能不能消停會,你們這些死妮子!”

随着娘的罵聲,我們私底下發出嗤嗤嗤地低笑聲,我們幾個在娘的罵聲中依然像貓遞爪一樣,不時地互相抓撓一下,吹胡子瞪眼地嘲笑對方被娘罵了。

下雨的日子是父母最難熬的日子。老大嫌家裡鬧騰去了西邊的奶奶家。家裡隻剩下老二、老三和老四。老四小躺在母親懷裡睡覺。隻剩下老二和老三打嘴仗。

在地裡辛苦勞作的父母好不容提盼來一場大雨,他們隻有在下雨天才能休息一下,碰見這樣的下雨天,我父親總是去村裡代銷點和幾個牌友打布克牌。母親總會窸窸窣窣蹲在堂屋當門裡剝豆子,有時也會用高粱杆做一些小籃子、餾馍用的篦子和盛馍用的馍筐子。母親沒有拾閑過(歇過),晴天有晴天的活,雨天有雨天的活。
我們不懂事總是無聊地打嘴仗。打嘴仗還是因為猜謎語。我們這兒叫猜謎語為“破迷”。

我在老三的要求下給她猜迷。

“家後有盤磨,是人不敢坐。”我說。

“井”老三麻利地猜出來。

再來一個。

“家後有個黑窟窿,撲打撲打掉燒餅。”我笑着說。

“吽屙屎,老三說罷哈哈大笑。

“家後一個黑眼子,撲打撲打掉卷子。”我逗老三。

“驢屙屎”老三又哈哈大笑。“二姐光出屙屎的迷。”老三抱怨說。

“家後有棵彎棗樹,我扳住,你咬住。”

“我扳住你咬住。”老三不願讓這樣的迷惡心她。

“二姐,我說,你猜。”老三說。

“家後有棵彎栆樹,我扳住你咬住。猜是啥迷。”老三重複說。

明明知道是人拉的粑粑,老三非要讓我猜。我不猜,老三不願意。于是開始打嘴仗。沒辦法隻好改謎語讓老三猜。

“青石闆,石闆青,石闆上面訂銀釘。猜。”

“星星。”老三說。

“紅公雞綠尾巴,一頭紮到地底下。猜。”

“嗯,公雞。”老三說。

“不對,再猜,咱家有這樣東西。”我提示。

“嗯,讓我想想。”老三轉動滴溜溜的小眼睛。

“能吃,能調菜。”我再次提示。

“紅公雞綠尾巴,一頭紮到地底下。”老三重複。

“紅xxx,”我再次提示。“真笨。”我說。

“紅蘿蔔。”老三猜了出來,顯得很興奮。

“再猜,再猜。”老三不服輸。

外面的雨唰唰唰地下,雨水濺在窗棂下面的雞冠花上。那雞冠花是老三栽的,馬上就長成“參天”大樹。老三啥都好,就是脾氣暴躁,好鬥嘴。腦筋扭得就像那雞冠花。

我們在鬥嘴吵鬧聲中猜謎語。不知道為什麼猜家後有盤磨,有棵樹,有口井的時候,我能想象出家後真的有盤磨,有棵樹,有口井。我覺得它們都是我空間想象中的景物,景物構成了我腦海中幻想中的實物。那些東西是我童年裡的記憶。
美好的童年是人生當中一道記憶最深刻的風景,它伴随着人的一生,讓我們時時想起它,回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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