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散了
【鄭重聲明: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文斌聽到電話裡父親在撕心裂肺的哭,姑父的聲音傳了過來:“文斌,你媽走了。”文斌懵了,我媽?姑父是不是說錯了?把我奶說成我媽了?于是文斌問:“我媽?”“嗯,你媽。快回來吧。”父親的哭聲又傳了過來,姑父沒再多說,電話挂了。
文斌隻覺得意識混沌,雙腿發軟。昨晚上媽還和自己通了電話,怎麼這一大早就說媽走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讓自己鎮靜下來。他給姐姐打電話,電話裡姐恸哭着告訴他正往家趕。她也是接了姑父的電話,什麼也不知道。
文斌到家已是下午。母親已經穿上壽衣躺着床上,他哭着撲上去要抱母親。被衆人拉住,不許他抱,說孩子,不能把眼淚流在你媽身上。她會走的不安心呢。親人哭成一團,父親哽咽着告訴他,母親昨晚做糍粑到十二點才睡。今天淩晨父親被濕濕的床單冰醒,起來愕然發現,母親身體已冰冷,身下是一灘尿……他也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就走了。
鄉親們已經把棺材,石灰都準備好了。等文斌他們回來見最後一面,就張羅着入棺。有人問:文斌,你老婆孩子呢?怎麼沒一起回?
文斌在失母的悲痛中反應過來,“她們,她們過兩天回。事情太突然,孩子上學,她店子也得安排一下。”
“讓她們趕緊回咧,先不封臉,怎麼也得讓媳婦孫女見最後一面。”鄉親們對文斌說。
“好。”文斌答應着。心裡卻忐忑,這事該怎麼處理?他和妻子一年前已經離婚了。孩子房子都歸了妻子。為了不讓父母擔心,離婚的事他誰也沒說。想着等過了年再找個機會和她們說。這誰知道,過年還有半個月,娘卻突然這樣走了!
文彬是老實孩子,長得一表人才。高中畢業就去當了兵,部隊裡表現好,從義務兵轉成了志願兵。當兵期間在網上聊天認識了前妻。女孩子是江蘇人,嬌小玲珑卻熱情大方,喜歡軍人,更喜歡文斌的内斂帥氣。幾次跑到福建去找文斌。女追男,隔層紗。文斌一顆心就完全被女孩給俘虜了。
文斌從部隊退役後,本來可以有份正式體面工作分配,但必須是回原籍。文斌的原籍湖南,女孩子不想他回湖南,于是鼓動文斌去江蘇,說一份幾千塊的工作有什麼勁頭。她想他去江蘇,在那安家。于是,文斌沒要工作,拿了幾十萬安家費到了江蘇。
女孩在江蘇開了個奶茶店。兩個人把積蓄湊在一起在江蘇買了房子,安了家。文斌在部隊是負責管理吊機這一塊的。會開吊機。退伍後就找了個開吊機的事做。一個月萬來塊。
女孩奶茶店越開越有起色,又開了第二家。兩個人成了家,朝夕相處後,女子覺得文斌太木讷,一天到晚悶悶的,漸漸開始嫌棄他,說話頤指氣使,說一不能二。
結婚五年,生了兩個女兒。文斌在家裡就像個保姆,洗衣做飯,送孩子,還得按月上繳工資。
文斌一直想在老家縣城買個房子。他家住山裡,為了孩子讀書方便,好多人都在縣城買了房。他媽很羨慕。文斌想滿足他媽的心願,隻是苦無手中無錢。他們家财政大權都在老婆手上。他知道老婆決計不會在自己那邊買房的。人家看不上那地方,結婚幾年了,就回去過幾回,回去一次冷嘲熱諷一次。說那是窮鬼地方。
去年離婚是文斌提出來的。文斌覺得日子實在過得太沒意思,太沒盼頭了。老婆每天早出晚歸,甚至有時都不歸。在家和自己說話也沒個溫度。兩個孩子吃着自己做的飯,卻在母親影響下,對自己也是嫌棄的。可能覺得爸爸沒本事。不像媽媽經常帶她們買好吃好穿的。
文斌說要離婚,女子冷笑。離婚?憑什麼?你有什麼本事和我離婚?文斌說,就是我沒本事,所以想離婚。女子說,要離你就走。孩子房子車子都和你無關。文斌答應了。就這樣離了婚。他在外面租了間房子。他想着離了婚,就好好存點錢,給父母在縣城買個房。
這現在,離婚才一年,買房的錢還沒存上。娘就走了。娘走了,老婆孩子得回來奔喪,他這情況,怎麼說?
深夜,他也沒想出轍來。第二天,他給前妻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娘走了,想讓倆孩子回家送最後一程。
讓他沒想到的是,人家爽快答應了。還說自己帶孩子一起回。文斌心頭一熱,那一刻充滿了感激。他告訴她,家裡人都不知道他們離婚的事,這個時候更不好說出來,請她還得保密。她也答應了。
過了一天,她帶孩子自己開車回來了。五天後母親歸了山。姐姐在省城工作,休了幾天假,着急趕回去上班。她擔心傷心過度的父親無人照顧,把父親帶走了。家裡九十歲的奶奶被姑姑們接走。家裡其它的事情就交給弟弟,弟媳善後。
晚上,親友鄰裡都走了。家裡就兩個大人,倆孩子。孩子睡了,前妻說,這次我對得起你吧?文斌沒說話。家裡空落落的,他的心也空落落的。說不出的悲傷和孤寂讓他心情很難過,很難過。
前妻見他不語,有些惱。“姓李的,你他媽真不是東西,用人朝前,用完就愛答不理的了?”刺耳的話語讓文斌回到現實。“這趟辛苦你了,明天早上你就帶孩子走吧。”
“走?你就想這樣打發我們?”她冷哼了一聲。“那還怎麼着?”文斌看着前妻,問。
“你媽的金镯子,項鍊呢?她死了,這些東西總該留給孫女們吧?”
文斌一怔。他媽前年滿六十,他姐花了三萬多塊錢買了一個金镯子,一對耳環,一副項鍊送給媽作為生日禮物,另外還有一對戒指,父母各一隻。母親進棺時,戒指,耳環都戴着,他爸特意交代不取下來。金镯子和項鍊加起來兩萬多塊錢,他媽覺得貴重,不舍得戴。收着從來都沒戴過。人突然就這麼走了,誰也沒想着這些個東西的事。
文斌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母親收在哪裡。這些都是姐姐給媽買的,他可一分錢也沒掏。他想着,于是說:“那都是我姐買的,要給怎麼也隻能給我姐吧?”
“你姐送給你媽了,那就是你媽的東西!憑什麼隻得給你姐?你媽的東西就該給你,你一男人拿了這些也沒用,當然得給你女兒!”
“這事我不能做主,得和我爸我姐商量商量。”文斌說。
“你看你,哪像個男人樣,這點事都不能做主?你給了你女,你姐敢說什麼?”
文斌被她吵的頭痛欲裂。他隻想躺下來,靜一靜。說:“我不知道東西在哪。以後再說。”然後就去了一個房間,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來。想着做好早餐,讓她們吃了,早點動身走。從湖南開車到江蘇,可要十幾小時。走到廚房,他發現做席剩下的五碗扣肉都已經被打包好了。他知道這道湖南菜她喜歡,想帶回去吃。
做過早飯,他把扣肉放進她車子裡。喊她們起來吃飯。問她,路程這麼遠,她一個人開車行不行?要不要自己送?她說:“不用,能來就能走。頓了頓,她又說:“金镯和項鍊找到了,我帶走了。倆孩子一人一樣。”
文斌呆了,問在哪找到的。她說,還能放哪?你媽房間櫃子裡。他到母親房間一看,床上櫃子上都是衣服,母親的,父親的,扔的到處都是。
文斌震驚了,既悲且怒。這個女人,憑什麼這樣嚣張跋扈?他氣極,走到女子面前一巴掌揚過去。孩子吓哭了,女人幾乎不敢相信這平時大氣不敢出一聲的男人居然打了她,又潑又爛纏打起來。
男人高大魁梧,女子柔弱瘦小,哪會是對手。被男人揪住動彈不得。男人打了她一耳光,從她身上把镯子,項鍊奪了過來。女的拿起電話,撥通了110。
于是,這個靜谧偏遠的小山村在那個早上被一陣陣呼嘯的警鈴聲打破了平靜。人們驚訝的發現,一輛警車徑直開向昨天剛剛辦完喪事的李家。
左鄰右舍都趕了來。警察了解情況,問為什麼報警。女人說男人打了她一耳光。民警有點火,這女的有毛病,一個耳光就敢報警。讓我們趕十幾公裡路來?
文斌一言不發,看着一屋子人,又氣又臊,不知該從何說起。一會兒,同一個村子裡的文斌兩個姑父聞訊也到了。民警問文斌,怎麼要打人?最後還是倆孩子哭哭啼啼說,爸爸媽媽是為了奶奶的金镯子打架了。
面對警察和長輩,文斌隻能說出倆人已離婚的實情。镯子和項鍊他不能讓她拿走,那是母親留給他和姐姐的念想。她拿走絕不會珍藏,隻會賤賣變現。
最後,他微信給他轉了兩萬塊。算是金镯子的補償。這錢本來他是存着給母親買房的。現在母親走了,這房買不買還有什麼意義呢。女的收了錢,開了車帶着孩子趾高氣揚,揚長而去。
鄉親們義憤填膺,都為文斌抱不平。說他不要這麼傻,人家婚都和你離了,這些個東西和她有什麼相幹?憑什麼還給她兩萬塊錢?
文斌不争不辯。他覺得錢對他來說,還有多大意義呢?母親走了,在他心裡,他的家散了,真正散了。從此,他就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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