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感情就像一扇窗,用心去打開,就能袒露心扉,暢述衷腸;陰郁地關上,隻能在悠悠歲月裡,慢慢承受痛苦的折磨。
冷風一次又一次淩遲痛苦的靈魂,無情的雨滴落入憂郁的心田,化作一片片陰霾,布滿生活的天際。
大伯在客廳裡一支又一支的抽煙,煙霧缭繞在他的周圍,像一張網,把他死死的網在網中央。
窗外,烏雲密布天際,狂風,拼命撕扯大地,心情,撒下悔恨的淚滴,輕輕敲打着心靈的窗戶。
大伯閉上眼,依靠在牆上,仰頭對着天花闆,他想大吼一聲,卻發不出聲,他想痛哭一場,卻流不出淚,他想永遠離開,卻割舍不下那一份情緣,他想一了百了,卻在冥冥之中,看見在風雨中嬌豔盛開的水仙花。
他聽不見周圍人的說話聲,對于那些話語,大伯已經感到麻木,對于倫理道德,大伯已經感到厭煩,他隻想安靜一下,靜靜聆聽舒緩的音樂,捧着一本心愛的書,在愛人的撫摸下,安靜地睡去。
大伯的心情是混亂的,頭腦是混亂的,他的周圍是一堆碎片,他的思想也是一堆碎片,他不知道該幹什麼?該想什麼?該去哪裡?
大伯想找人傾訴自己的肺腑之言,想把心裡的委屈,全部傾倒進垃圾框。
或許是一聲雷鳴,提醒他,這個世界不會憐憫眼淚,不會收容委屈,不會傾聽你的肺腑之言,隻有晴天或雨天。
大伯似乎沉靜下來,這時,他發現天已經很黑,窗外狂風将巨大的雨滴,肆意地摔打在空中。
大伯曾經是個善良的人,每天都笑容可掬地走在生活裡,他喜歡幫助别人,在幫助之後,悄悄離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大伯曾經是個樂觀的人,他認為世界上晴天總比雨天多,好事總比壞事多,幸福總比困難多,隻要向往陽光,生活裡就不會畏懼驟雨。
然而,生活中的暴風驟雨,将大伯一次又一次地推進泥濘的陷坑中,不可自拔,當他希望得到别人幫助的時候,卻看到一個個冰冷的背影。
“加油,我們相信你會戰勝困難,擺脫困境的!”
“救急不救窮”,是大伯聽得最多的一句話,他曾經無數的無償幫助,最終換來的卻是鄙視的冷眼。
當生活的大門,終于在某一天被關閉時,大伯坐在客廳裡,凝望着窗,從早晨一直望到淩晨。
從那以後,大伯變得冷若冰霜,孤獨地獨來獨往,他已經沒有幫助别人的熱情,甚至有人埋怨他冷酷無情、沒有人情味,大伯都是面無表情,轉身離去。
父親說,“這個世界,從此失去一個善良的人。”
這一年的雨季很漫長,大伯經常一個人,手裡握着一把傘,低垂着腦袋,淋着雨行走,在他的身後,漾起一片孤寂的水花。
有一次,我看到大伯的身邊,多了一把撐開的花傘,就像在風雨中盛開的一朵水仙花,陪伴着大伯在雨中慢慢行走,在他們的身後,漾起一片浪漫的水花。
豆蔻初開的年紀,我暗暗羨慕大伯,經常幻想,大伯在清晨推開一扇窗,讓溫暖的陽光照進來,閉上眼睛,享受微風輕柔的溫存,在晚上關上一扇窗,月亮害羞地拉起窗簾,在愛人的耳邊,送去一個甜美的夢。
大伯告訴我,他路過一個窗外,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用餘光注視着,心裡有一隻小鹿在亂撞。
我告訴大伯,“加油,把握機會!”
大伯很欣慰的笑了,我很久沒有看到他笑,笑得很開心,笑得很幸福。
然而,就在大伯沉浸于憧憬美好的夢鄉時,一聲突如其來的雷鳴,打碎了他全部的幻想,大伯又回到現實,回到倫理的監喾,這時,他才明白,原來,他是一個不能走出“自我”的人。
他隻能用沉默反駁所有的指責,用怒視反抗漫長的抱怨,漸漸他麻木了,麻木在一種“被關懷”中,麻木在一種“被幸福”裡。
他“知道”,人們都是在“為他好!”
他對奶奶說,“我們是為你好”,是他最厭惡的一句話!”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家裡靜地如死寂一般,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裡啪啦的摔打着玻璃,烏雲密布,一眼望不着天際。
大伯很想去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但是,他的淚水都随着瓢潑大雨,流進心裡,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使他麻木的神經更加麻木,最後,他疲憊地攤躺在椅子裡,呆呆地凝望着窗外。
大伯似乎看到雨中路過的那個窗外、一雙憂郁的雙眸 、一把撐開的花傘、一片浪漫的水花、一起栽種的水仙花。
她說,“累了就歇會兒,人生的路,有了伴兒,走起來才輕快。”
大伯緊緊地握住自己的手。
大伯在朦胧之中,仿佛看到一縷金色的陽光匍匐在窗戶上,隐隐約約的鳥叫,驚醒沉寂的靈魂,他急忙推開窗戶,一股清流撲面而來,還帶有略微泥土的芬芳。
大伯疾步在雨後的路上,他毫不顧忌泥水濺濕褲腿,空中偶爾飄落的雨滴,打濕衣服的前襟,隻是一路上踩起亢奮的水花。
他路過那個窗外,停下腳步,凝視着,慢慢地,他顫抖着湧出激動的淚珠。
在那個窗外,有一盆潔白而又嬌豔,在雨後盛開的水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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